03

所以宋助理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其實蠻意外的。

「顧……傅小姐，顧總出車禍了。」

我寫代碼的手一頓，回道：「嚴重嗎。」

「顧總他……失憶了。」

我皺眉：「失憶了？那離婚手續怎么辦，能順利進行嗎？」

「……傅小姐，你還是親自過來一趟吧。」

我到醫院的時候，顧朝躺在床上，一臉提防。

林婉則是坐在她的床邊掉眼淚。

見到我來，宋助理打了招呼，顧朝聽到我的聲音立馬轉頭對向我，眼睛都亮了。

「清月，你來啦！」

「你快看看我，我傷的可嚴重了，你怎么這么久都沒來看我……」

路上我已經了解情況了，這場車禍導致他腦內積血壓迫神經，缺失了部分記憶。

好巧不巧，剛好四年。

在他現在的認知里，朝月集團剛發展起來不久，我們也才結婚沒幾年，正是最恩愛的時候。

所以他忘了林婉，忘了這四年里和他交好過的所有情人，只記得他愛的人是我。

當年的他確實是這樣的，滿心滿眼里只有一個我。

讓他恢復記憶的手術安排在三個月之后，在我來之前，宋助理已經和他說明清楚了這幾年的情況。

顧朝一直是個聰明人，所以即使是失憶了，他也能很快的接受目前的處境，聽說他今天上午還和公司的經理們開完視頻會議。

無論是四年前的他，還是四年后的他，他都是這樣游刃有余。

只是他怎么也接受不了，他愛上了別人，并且我們馬上就要離婚的事實。

他旁邊坐著的林婉淚眼婆娑的去握他的手：「顧朝哥哥……」

而顧朝則是冷眼甩開她：「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我真的不認識你，也別喊我哥哥，我沒你這個妹妹。」

林婉哭的梨花帶雨：「顧朝哥哥，你怎么會不認識我呢，我是婉婉啊！」

說著，林婉掏出自己的手機：「你看，我們的手機鏈都是一對的，顧朝哥哥，你怎么會不認識我呢？」

我一瞥，嚯，還真是一對的。

我們年輕的時候都不搞這種配對的東西，想不到顧朝竟然愿意陪林婉玩這種小把戲。

顧朝也發現了這一點，臉色變得很難看：「我真的不認識你，我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和我妻子的生活了好嗎？」

我終于忍不住打斷他：「顧朝，我已經不是你妻子了，麻煩不要扯上我。」

我皺眉看向宋助理：「你沒給他看我們的離婚協議嗎？」

宋助理很無辜：「傅小姐，是顧總不愿意接受，我也沒辦法。」

顧朝神色悲傷：「清月，別開這種玩笑了……」

我非常不耐煩：「顧朝，我沒和你開玩笑，我們已經離婚了，明白嗎？」

我指著林婉，「她叫林婉，是你的秘書，也是你養了兩年的小情人。不過，她不是第一個，在她之前，你還有很多個情人。」

「你一周前帶著林婉去了法國，出車禍是在從機場回來的路上，撞上了司機醉酒駕駛的車。」

「離婚協議是你的律師起草的，我只要我的股份和一套房子，其他的我一分不要。字都簽好了，就等著你這次回來就可以去辦理手續了。」

「現在你跟我說失憶了？」

玩呢？我等了一個星期，這個婚說不離就不離了？

「顧朝，這不是四年前了，不是我們剛結婚、公司剛建起來的第三年。」

「這四年里，我們之間早沒了愛，只有相看兩厭。」

顧朝睜大了雙眼，他似乎很努力的想要回憶起什么我們恩愛的細節來推翻我說的事實，大腦卻一片空白，所以他的表情看起來痛苦萬分。

我嘆了一口氣，無意與他周旋：「顧朝，我真心希望三個月后你手術成功，這樣我們后期的離婚手續就能順利進行。」

說完我就離開了病房。

我到家的時候，收到了林婉發來的短信，她惡狠狠的說：「傅清月，你別高興的太早，你只是比我早認識他幾年，但未來，陪在他身邊的只會是我。」

我無奈嘆息。

04

林婉這樣，讓我想起來大二那年，白菲追顧朝的時候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你只是比我早認識顧朝一年而已。」

她以為我和顧朝是大學的時候剛認識的，其實并不是，我們是高中同學。

我的原生家庭很差，奶奶和我媽重男輕女，她們不喜歡我這個女孩子，覺得女孩就是潑出去的水，早晚都要嫁人，說白了就是別人家的。

他們不愿意在我身上花錢，更不想我上學，但是我成績好，村里的干部看不下去我的處境，來干預過幾次，說現在是義務教育階段，可以免學費，他們才勉強同意我念高中。

活了十幾年，我沒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任何親情。

我擁有的唯一的愛，來源于我爸。

但我爸是個軟弱的男人，他愛我，可又不得不聽奶奶和我媽的話，只能暗地里給我一點錢，對我好。

我已經很滿足。

我爸就是個普通的工人，賺不了多少錢，他大部分錢都給了我媽，只留下一點自己開銷，每個月還要分一部分給我。

我不忍心他那么辛苦，夾在中間不好做，所以主動提出不會花家里一分錢。

我情況特殊，又有國家助學金，老師給我申請了學費補助，好歹讓我活的沒那么苦。

但生活費對我來說還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日子過得捉襟見肘時，我每天只敢花幾塊錢。

吃的基本上就是食堂免費的湯水泡飯或是饅頭面包。

那個時候的顧朝，是我同桌。

因為成績好，所以我在重點班，顧朝聰明，但他不好好學習，所以班主任把他安排在我旁邊，希望他能向我看齊。

我感激于老師對我的幫助，所以對她的話很聽從，她讓我幫助顧朝學習，我就真的耐心的勸說他。

他上課不聽，我就默默的把我的筆記給他看，有時間的時候還會替他整理一份。

我觀察他好幾天，發現他除了不愛學習以外，也不肯好好對待自己的生活。

他喜歡和外校的人打架，身上常常帶著傷，我給不了其他幫助，只能用紙巾擦他身上的血。

他總是不吃飯，我以為他和我一樣沒有錢，所以我會把我的面包分給他一點。

其實剛做同桌那會他也不領情，對我并沒有什么好臉色。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顧朝對我改了態度。

我才知道他不是沒錢，因為他會往我的桌子上放一些糖果牛奶和小零食。

后來就是每天的早餐，我在班里啃面包的時候他就拉著我去食堂吃飯。

再后來我不愿意，他就直接打了兩份飯帶回來，說我不吃也是浪費。

少年心思何其好猜，我當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這是我第一次從除了我爸和老師那感受到別人的好，我很珍惜，小心翼翼的維持這份關系。

我給不了他什么，他也不求回報，只說讓我教他學習。

于是我們就真的開始互相監督著學習。

他收斂了性子，成績突飛猛進，老師很滿意，我也很替他開心。

「考上大學之后，我就有能力掙錢了，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會把顧朝對我的好還給他的。」

這三年，我一直是這么想的。

05

高考出分那天，是個大晴天。

我和顧朝考的都很好，只有兩分之差。

他興奮的抱住我。

「傅清月，我們去同一所大學吧。」

我笑著說好，然后把顧朝的志愿原封不動的抄了一遍。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顧朝來找過我。

他說，那天他本來要和我表白的。

只不過天命難測，那天，我爸的工地上出了事故。

他的身體被鋼筋穿透了，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渾身都是血。

我媽和我奶嫌我爸沒出息，不愿意照顧他，家里還有一個弟弟需要人看著，所以照顧我爸的重擔就落在了我一個人身上。

他躺在床上不能動，24小時需要人看著換藥水，我就在醫院打地鋪陪著他。

我爸總說：「囡囡，爸爸對不起你。」

我說不是的，我的爸爸是天下最好的爸爸。

那天我媽破天荒來了醫院看我爸，卻是來說弟弟要上學了，家里沒錢給我爸交醫療費了。

實際上，我聽過她打電話，她和我奶去工地上鬧了很久，工地老板不耐煩，給了她們一大筆賠償金，夠他們花十幾年。

而我爸就算治好了，也做不了事了，對這個家沒有了任何用處。

所以我媽放棄了他。

我看著我爸落寞的神情，第一次和我媽吵了架。

我媽給我了一巴掌，罵我是賠錢貨，說初中畢業就該送我去嫁人，這樣還能撈一筆錢。

即便我考上了很不錯的大學，以后會有很體面的工作，她依然覺得女孩子應該早早嫁人，讀那么多書沒有用。

顧朝找到我的時候，我就蹲在醫院門口的花壇邊哭。

他知道了我家里的情況，什么都沒說，抱著我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就跑來幫我，我要出去做兼職賺我爸的醫療費，他就在醫院照顧我爸，端屎端尿、按摩、買飯。

我爸打心眼里喜歡他，也看得出來他對我的心思，常常在我面前夸他。

那段時間是他最開心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他在醫院躺了整整兩個月，還是走了。

走之前，他拉著我的手，放在顧朝手里，說：「小朝，月月就拜托你了。」

我撲在我爸床邊哭，顧朝重重的點頭，眼角也有淚。

我打工賺的錢永遠也用不上了。

那天晚上顧朝陪了我一夜，我跟他說：「顧朝，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我了。」

顧朝說：「傅清月，我來愛你。」

更新時間：2024-06-27 01:2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