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接下來一定要聽我說的話。”
“不要離開我,但也不要靠得太近......上車后立馬開車,我知道你去年暑假就拿到了駕照。”
“盡管開,別怕刮花了車!”
“要聽話!記得你答應(yīng)我的事。”
“如果我死了,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只有你,你如果也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就什么都沒有了。”
“這臺車很棒的,九百萬的貨色,他媽的花了那么多錢的東西,神都擋不住!”
暴雨傾盆。
冷!
楚子航顫抖著,在環(huán)繞的黑影之間顫抖著握持著方向盤。
清脆的聲響拍打著車窗,比暴雨接觸玻璃的聲響要更大。
他能聽到黑影們近在咫尺的嘶叫聲。
開什么玩笑!
邁巴赫的十二杠發(fā)動機吼叫著,發(fā)動機轉(zhuǎn)速表的指針跳入了危險的紅區(qū)。
275公里每小時。
楚子航機械地把油門踩到底,緊握方向盤直視前方,邁巴赫的車燈噴射出明亮的光,雨水反射著水銀般的光,什么都看不清,像是一艘小船奔向銀色的大海。
楚子航咬著牙,猙獰地盯著前方。
扭曲的陰影,無法走通的道路,獨眼的主神。
被父親稱作死侍的生物。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一天,剛才無論他看到什么,都無法跟別人說,因為沒有人會相信,他們會以為他瘋了。
他能想象到自己若是向警察全盤描述今日的而且回應(yīng)而來的詫異目光,就像是看完恐怖奇幻小說之后夢中荒唐的幻想。
他多希望這會是一個噩夢。
如果能重來,他希望自己不去發(fā)那條短信,而是和那個單薄的少年結(jié)伴回家,或是選擇在學校空置的宿舍對付一夜。
忽然間,那被銀色覆蓋的世界出現(xiàn)了一道裂隙,像是被一柄劍從中劈開。
背著微弱的光,投射而來一道暗沉裂隙。
遠遠地,楚子航看到了那有些模糊的身影。
不同于那些雷光下猙獰而扭曲的陰影。
那是一道單薄的人影。
正立于道路之間。
“閃開!”
楚子航大喊,可這是邁巴赫,他的聲音可做不到穿過那金錢堆砌的隔音層。
他下意識地想要松開踩踏著油門的腳,可腳掌卻早已僵硬,不聽使喚。
邁巴赫撞擊在一層看不清楚的雨幕上,旋轉(zhuǎn)的風拍在車身上,四周水壁擠壓過來,拼命吼叫的十二缸引擎達到了最大功率,接著傳遞出尖銳的爆鳴。
楚子航握緊了方向盤,僵硬地想要傾斜。
這車他不知道能不能擋住神,但是人怎么都不可能擋得住的!
他知道不能猛打方向,那樣只會為這該死的一天多添上兩個逝去的人。
車輛擦著那道人影掠過,帶起了T恤的一角,逐漸被金色填充的瞳孔對上了窗外那一張清秀的臉。
有點熟悉。
讓過筆直從自己身邊擦過,磕到了身后的高架圍欄,旋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接著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摁在原地的邁巴赫。
“我還以為車里會是賽文那個老登。”
路明非在對自己的力量依舊能夠使用而松了口氣的同時,對這別開生面的歡迎儀式做出了評價。
熟悉的奧特創(chuàng)人,雖然沒了個大吼大叫的老頭子少了點味。
“這里是。”
路明非打量著周圍,這里是暴雨彌漫的高架,以及身后車內(nèi)的少年。
路明非記得車里的那位,或者說,他再熟悉不過。
鹿芒,或者說楚子航,仕蘭中學學生,學習成績優(yōu)異,體育成績名列前茅,家境優(yōu)渥,長得還帥,簡直就是漫畫里走出來的人物,自入學起便一直霸占仕蘭中學此僚當誅榜單第一名。
過去的記憶在腦海中回蕩。
他似乎,回來了。
“至于這些東西。”
將目光從車頂那位哼著歌曲的小小身影上收回,路明非看著向自己襲來的陰影,抬手拉了拉起了褶皺的衣領(lǐng)。
只要是地球就總會招來些牛鬼蛇神嗎?
路明非扶著腦袋。
回顧過往的經(jīng)歷。
他好像去往了另一個時空的地球,那里有著怪獸以及奧特曼。
狼狽的他披著外衣,在暴雨之中來到了一處山崖,前方是漆黑的海,在自己印象中只存在于幻想作品的赤紅巨人與怪獸搏斗,掀起海嘯。
當巨人倒下,自己可悲的被海嘯帶動而起廢墟給砸死時,善良的雷歐奧特曼選擇了與自己一心同體。
這是一個悲劇。
一位復仇的戰(zhàn)士綁上了一個畏縮的衰仔。
好在還有著一位嚴苛到無以復加的教官。
他同自己的手杖和吉普車證明了,即使衰仔如路明非,也能夠在受到生命威脅下所能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潛力。
刻苦的訓練,自身力量的發(fā)掘,永無止境地學習,攝人心魄的戰(zhàn)斗。
有面對怪獸時的畏懼,還有第一次變身時因為恐高而下意識蹲下的狼狽。
也有雙方一心同體之后的羈絆,借助自己通過TV得到的怪獸信息,在共同努力戰(zhàn)勝怪獸之后的自豪。
不過這些事情終究也只是通向美好結(jié)局的短暫插曲,就在不久之前,路明非便與雷歐一同將入侵地球的圓盤生物給滅掉了。
那是一場難以想象的鏖戰(zhàn),自己和雷歐幾乎全程處于下風,甚至在對方使用人質(zhì)威脅的情況下被逼入絕境。
不過終究是在戰(zhàn)友的鼓勵,還有那‘縮了一輩子,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后退’‘好不容易硬氣一次,真要撲街了便樣衰了’讓那時候的路明非不由得帶上了一股狠勁,一直到戰(zhàn)斗的終結(jié),擊毀了那顆妄圖帶來災難的星球。
故事大概就是這樣。
具體的細節(jié)路明非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
過程算不上輕松,但結(jié)局無疑是美好的,地球短暫的失去了怪獸的威脅,失鄉(xiāng)的巨人也找到了自己的第二故鄉(xiāng),畏縮的衰仔也學會了獨當一面。
直到送別了戰(zhàn)友,路明非便在恍惚之間回到了那天下午。
雷歐,賽文,奧特曼與怪獸,在自己的認知中僅存在于熒幕光盤內(nèi)的作品,化為了一個真實的世界。
而他就像是童話里誤入奇幻仙境的愛麗絲,在經(jīng)歷了一系列光怪陸離的故事之后又回到了家。
回到了那鼓起勇氣的死纏爛打迎來慘痛拒絕之后,迫于羞恥而沖進雨中的自己。
還有向著自己沖來的邁巴赫。
“還真是,有些久了啊。”
雨水滂沱。
他不是很喜歡雨,這總會讓他想起來在雨水中狼狽的自己。
像是條狗,很丟人。
路明非看著被自己本能驅(qū)使著力量給隔絕在外的雨。
這是言靈的力量。
雖然自己并不是很明白來自光之國的奧特巨人為毛會懂篆刻在自己血液中的語言,但路明非還是愿意相信光之國在職時間數(shù)千年的文職業(yè)務(wù)水平。
這些語言如今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以讓人不愿意回想起來的方式。
還未發(fā)育完全的身體讓路明非感到有些恍惚,但力量還存在,腦海之中留下的技藝已然得到了驗證。
那便意味著一切不是虛假的。
“回來了。”
路明非設(shè)想過很多次自己回來的妄想,特別是當初被賽文那個老登的吉普車攆得滿地爬的時候。
那發(fā)動機的轟鳴近在咫尺,讓他無比懷念路明澤那令人厭煩的呼嚕聲。
只是沒想到回到十四歲的日子會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
更沒想到自己的世界也不安穩(wěn)。
他算是明白為什么只是初次見面,賽文那老登就一眼相中他了。
嘶——
陰影的嘶鳴響起,它們改換了目標,撲向了更美味的獵物。
路明非不為所動,如今的他也算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了,這點恐怖片開頭的劇情還不至于嚇到他。
真像啊。
依舊是大雨滂沱。
不過這次,故事的主角似乎換成了他。
路明非回首看向那輛邁巴赫。
前擋風玻璃后那慌亂的眼神宛若當初的自己。
嘶——
陰影愈發(fā)接近,利爪摩擦著瀝青路面?zhèn)鞒霪}人的摩擦聲,路明非搖搖頭,甩出了那些在腦海中彌漫的回憶。
“退下。”
他如是說。
那是平淡的低語,低沉而晦澀。
這是文明最初的古老語言,撕開了雨水的咆哮。
雨幕隨著他的律令而分開,像是在避讓,像是為一位起身的帝王拉開車輦上的卷簾。
一道道陰影不住跪服,堅硬的鱗片將瀝青路面磕出了一道道裂痕,在邁巴赫的燈光下暴露出自己青綠的皮膚,像是在恭迎自己的主人。
所謂言靈,用的雖然是語言,生效的還是與語言共鳴的心。
“還好。”
看來他在那個世界得到的鍛煉并未有一絲一毫的缺失。
這些怪異的生命在面對他的時候就是在送,他不用手打一百個都不帶喘氣的。
“路明非?”
楚子航認識這個有些瘦弱的男生。
在之前,在學校的校舍旁,他見過那被柳淼淼拒絕后失魂落魄而又強撐著不顯在意的滑稽身影。
縮著頭,拿外衣裹住腦袋,喪家之犬似地躥進雨幕里。
而當下,雨幕之中傳來令人心悸的聲音,好像是骨骼被碾碎的聲音。
少年站立在原處,并未做出太多的動作,明亮的車前燈將那些雨幕之后流竄的成群陰影襯得陰森可怖,在楚子航驚愕的眼神中竄出,接著便在沖出雨幕的瞬間定格。
層疊環(huán)繞的陰影不像是之前那草原之上的鬣狗圍堵受傷野牛的追獵,反而更像是宗教神話之中的祭祀,虔誠的信徒圍繞著神明。
“我以為世界只有我一個異類。”
路明非掰起一位動彈不得的怪物頭顱,青綠宛若銹蝕青銅的鱗片,高高隆起的眉骨,滿嘴鋒利的尖牙,一路裂到了耳根。
還有那相比于人類更為纖長鋒銳的畸形四肢。
丑陋。
倒是那金色的雙瞳,璀璨得不像是現(xiàn)實中的事物。
路明非在鏡中見過。
同類?
這又是什么敵我同源的戲碼。
剛從奧棚出來轉(zhuǎn)頭就被發(fā)配到假面騎士的片場了嗎?
“它們是什么保護動物嗎?”
心中有了些許猜測,少年松開了它的臉,任由其頭顱磕在了沾滿鮮血的爪子上,平淡的聲音傳遞到了楚子航心底,竟是有一種游刃有余的意味。
“或者說,殺死這些試圖對人類生命財產(chǎn)安全造成威脅的生物,犯法么?”
他居然還有閑心在意法律?
楚子航看著沐浴在銀色燈光之中的少年,感到荒謬。
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
先是窩囊的父親面對八足天馬時那無比威風的背影,揮舞著長刀向前,如同向巨人擲出石塊的大衛(wèi)。
后是畏縮的少年劈開雨幕,讓陰影跪服,宛若分海的摩西。
而他楚子航,作為仕蘭中學的名人,此刻只不過是最為普通的學生。
這都是些什么?!
坐在車上,楚子航捂著腦袋,好似噩夢初醒一般。
他只是想要回家。
他僅僅是想要回家。
回家之后為媽媽做飯,告訴爸爸自己的近況,然后回到自己溫暖的房間,安心地睡下,去迎接新的一天。
可命運的軌跡是如此的不可捉摸,也是如此的奇妙與滑稽。
也許此刻的他更應(yīng)該冷靜點。
至少,事情還沒有到最為糟糕的時候不是么?
“不要擔心,死侍那種東西……沒有公民權(quán)。”
那少年的背影給人帶來異常的安心感,楚子航愣了愣,想起了那個男人的話,打開了車窗,嘶啞地說。
“他們不是人,所以法律不保護他們!”
楚子航的聲音抬高了些許,生怕少年沒有聽清。
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思考那個少年的聲音是如何傳遞而來的了。
“原來如此。”
被眾多怪物所包圍的路明非了然,他能夠感知到這些生物被壓制在地之前那赤裸裸的食欲。
那些和雨水混合流淌在瀝青裂隙之間的涎液無比的真實。
毫無疑問,這些生物之于人類,便如鬣狗之于羊群。
可惜這次他們沒有看清自己所圍獵的對象。
少年的瞳孔開始了燃燒。
‘既然知道了這些生物的成分,那么只要將現(xiàn)場處理了就好,之后再帶上這些證據(jù)去官方舉報。’
‘嗯,先帶上鹿同學,把他安安穩(wěn)穩(wěn)的送回家。’
此時此刻,在這個嶄新而陌生的世界里,路明非因為戰(zhàn)勝的怪獸而放下的心再次燃起了久違的責任與動力。
環(huán)繞在路明非周身的死侍發(fā)出了刺耳的嘶嚎聲,無形的壓力壓迫著它們的皮膚,肌肉,骨骼。
尖銳的鱗片被擠壓著,傳遞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隨著便無聲的匍匐在地。
挑釁獅子的鬣狗,最終的結(jié)局只會被雄獅擰斷脊椎。
更新時間:2024-09-11 23:5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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