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慶歷五年,夏。
與匈奴交戰的前線,中軍大帳里,一名相貌秀美的女孩正在坐在桌前,單手扶著額頭,輕聲嘆息。
水源、水源......
若是沒有足夠的水,大軍撐不到補給來臨,若是強行作戰,也只會徒增傷亡。
軍中的士氣,將士的斗志都已經降到了低谷,水源和一場大勝,作為軍師的李萱萱只能想到這兩個提升士氣的法子。
連望梅止渴這種戰術都行不通......
匈奴的馬快,對地形又熟悉,在補給不足的情況下,只能依險據守。
三個月前,李萱萱試圖一鼓作氣,速戰速決,反倒出了失誤,讓得匈奴有了可趁之機。
作戰大敗,就連李萱萱本人也被箭矢射中。
軍中條件艱苦,傷勢直至今日還未能復原。
要是能尋找到水源就好了......
要是有足夠的水就好了。
“小姐,你不用這么自責的。”
大帳的簾被掀開,丫鬟梓青將飯食呈上來。
“放在桌上吧,我沒胃口......”
李萱萱有氣無力地說道。
“小姐,您可不能不吃飯呀。軍中的將士們都指望您出謀劃策,朝野上下等待著您凱旋歸來,就連公主——啊不,現在應該是皇上......”
“這些道理我自然知曉。”
知曉是知曉,可知道和做到可是兩碼事。
再不尋找到水源,恐怕,軍中就連做飯生火都很困難了吧。
若是能天降甘霖,又或者挖出水井......
匈奴人的據點和行動方式她都已掌握,可如今的軍隊無法發起進攻。
突如其來的大旱,遲遲未到的補給,把這支軍隊困在了原地。
“小姐......”梓青猶豫幾次,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不如,我們,班師回朝......”
“住口。”李萱萱的眼神忽然變得冷厲起來,她狠狠地剮了自己的丫鬟一眼,“這次的話我權當沒聽見,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奴婢知錯了。”梓青慌忙垂首認錯。
“退下吧。我一會兒會吃的。”
“是。奴婢告退。”
目送梓青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李萱萱再度嘆氣。
怎么可能就這樣班師回朝啊......
她是公主最好的玩伴,是太傅的女兒。
先皇突然駕崩,公主成了女帝。李萱萱帶領御林軍為女帝掃平皇宮里的威脅,讓她坐穩了皇位。
恰逢北方匈奴肆虐,朝野之上文武百官都在看新登基的那位女帝會如何擺平。
李萱萱主動請纓,帶兵出征,平定北方匈奴禍患。
“萱萱,此去......可有把握?”
“為了殿下......不,為了陛下。”
她領三萬精兵,做好充足準備,原本可以給匈奴一記迎頭痛擊。
可今年夏季,邊塞那超乎想象的炎熱,讓得她的抱負無從實施。
要是就這么班師回朝,怎么對得起當日金鑾殿內的重托?
各地藩王、文武百官、宦官游俠......全天下都在看著呢。
都在看著,看新登基的女帝沈秋月,有沒有實力,守護好自己的國家!
所以,此戰不能退!
可不能退又如何呢......軍隊上下都已經開始缺水了。
就算她要為女帝建立功勛,殺退匈奴,也不該建立在數萬將士出身未捷身先死的處地上。
水源......
李萱萱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口大壇子上。
那壇子足有半人多高,平日里由兩個軍士擔著,也不盛裝也不儲藏,就只是一口空壇子。
只有李萱萱一人知道,這口壇子有多不凡。
少時打碎的銅鏡,打翻的胭脂,用壞了的物件兒只要扔到這口壇子里,不消一會兒就會消失無蹤。
就像是被吞沒了一樣。
李萱萱堅信這口大壇子能夠給自己帶來好運,故而領兵出征時都不忘了帶上它。
若是戰爭出現意外......她斷然是不愿落入匈奴人的手里的。
到時,便縱身一躍,跳進壇子里。
從李萱萱記事起,這口壇子就一直是空的。直到她被利箭射中的那天晚上,壇子里忽然多出一條手帕。
臟兮兮的,但針腳密實,像是哪位名家經年累月所作。
如此手藝,在神仙手里竟然就是一塊抹布。
好在當時只有替她包扎傷口的梓青在身側,而就連梓青也沒有注意到壇子里的異樣。
李萱萱把此手帕拾起,暗自藏著。
這也許是某個信號。
果不其然,從三個月前開始,壇子里就時不時地會有水冒出來,最多的一次甚至可以溢出壇外。
這等變化自然也是瞞不過梓青,但梓青自幼服侍她,也不會貿然將這一事說出去。
就在昨晚,軍營嘩變,諸位將軍花了好些功夫才逐漸鎮壓。
可鎮壓只是治標不治本,要是沒能找到水源,誰也不知道之后又會發生什么。
要這么退兵么?她又心有不甘。
要是能找到水源就好了啊......
懷揣著糾結的心情,李萱萱用小刀在竹片上面刻下了“水盡”兩個字。
旋即掰斷,習慣性地扔進壇子里。
心神不寧的她再度用小刀在竹片上刻下“無水,則亡”四個字,再度扔進壇子里,隨即雙手合十,對著壇子禱告。
她不知道虛無的仙神能否聽到她的禱告,但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請指引我水源的方向。
又或者降一場甘霖,緩解這次的旱災......
耳邊傳來“嘩啦”響聲,李萱萱驚喜地睜開雙眼。
那明顯是水聲,是從壇子里面傳出來的!
李萱萱探頭望去,只見清澈的水在壇子里浮動。
和之前的混濁不一樣,這一次出現的水清澈得可以生飲。
李萱萱掬起一捧,試著喝下,清甜溫潤的感覺頓時掃去這些天來的悶熱與煎熬。
“可惜,只有這么一點兒......”
李萱萱話音未落,壇子里又是一陣嘩啦水聲。她探頭望去,壇子里的水位竟是平白無故又再度上漲一截!
李萱萱急忙退后幾步,閉眼,雙手合十禱告。
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不是她貪心,而是數萬將士的供應實在不是一個小數目。
嘩啦啦的水聲在壇子里回蕩了一次又一次,由間斷性的潑灑到持續性的灌注。
到最后,甚至溢出了壇外,壇子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水。
不是天降甘霖,也不是打通水井。
李萱萱從來不敢奢想,水會來得如此輕易!
“是水啊!”
她雙手輕捂紅唇,幾乎要喜極而泣!
更新時間:2024-11-01 00:36: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