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路淵對寧洛薇的盤算并不清楚,也不在乎。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不曾指望周家會履約。
誰會信鱷魚的誠信?
唯有仗劍刀,殺到周家對他們喪失威脅。
他相信,在小游戲的助力下,那一天絕不遙遠。
咚!咚!咚!
周氏大宅院中,戰(zhàn)鼓震天,千人翹首。
演武臺之上,王英龍慵懶地叼著一根草桿,目光不屑掃過路淵。
他自十三歲才剛?cè)胛溟T,便憑著一招小成的《分筋撕骨手》,生生將前來王府挑釁的三人,四肢斬斷,分崩離析。
自那以后,他便一戰(zhàn)成名,成為王家最受重視的天之驕子,旁人尊稱王家潛龍。
王家與周家齊名,勢力相當(dāng)。其家主王振山,傳說已突破易筋境,是一頂一的高手。與周家家主周滄海難分伯仲,兩人彼此投緣、惺惺相惜。兩家更是歷代姻親,世代交好。
此番王英龍受邀前來,便是王振山有意培養(yǎng)他接手王氏家主之位。更何況身為嫡子,也是代表了王氏豪門榮耀。
這些年,他戰(zhàn)無不勝。短短十年,便已臻至淬皮境圓滿,距離換血境僅差臨門半腳。
“若不是待在周家實在無聊,又得守規(guī)矩,不能隨意外出,必須得找點事做做,打發(fā)時間,我才沒興趣宰殺一介家奴。”
王英龍打個哈欠,根本不拿正眼瞧路淵,十分嫌惡地抱怨著。
“就當(dāng)是屠一條狗!”周炎陪著笑臉,怨毒盯向路淵。
他不敢恨寧洛薇偏心,只把失去萬菱的恨意全都轉(zhuǎn)嫁在路淵身上。
“行唄,活絡(luò)下筋骨,反正閑得難受。”
王英龍從容地佩戴上一副手套:“家奴的血,太卑賤,太骯臟,別臟了我們的手。”
“待會兒,我會盡量用內(nèi)勁,震碎他五臟六腑,讓他七竅流血而死,這樣就比較高效清潔地屠宰這種泥腿子。”
王英龍在虐殺家奴一道上,顯然極有經(jīng)驗,手上不知沾染多少無辜者的鮮血。
“王兄高見,令人欽佩!”周炎忙不迭地奉上馬屁。
路淵眸光幽邃,只是冷眼旁觀著冷厲的寧洛薇、諂媚的周炎和囂張的王英龍,隨后闔上了眼皮,努力控制著胸腔中涌動的狂暴殺意。
暫時還不能大開殺戒。
尚未完成淬皮的自己,很難從周家與王家的一眾高手圍攻下全身而退,更別說護住萬菱周全。
目前,他仍需跟這些雜碎虛與委蛇,把戲演下去。
但路淵自始至終也不打算卑躬屈膝,因為哪怕最糟糕的情況,他也有一個絕對能奏效的撤退方案——劫持人質(zhì)。
以這些豪門闊少對他的藐視,路淵很有把握得手。
“開始吧。”
寧洛薇很缺乏新意地又?jǐn)S出一支紅簽,丟在擂臺上,朝王英龍道:“勝者可得此簽,憑它向我寧氏提一個要求,凡合理者,有求必應(yīng)。”
顯然,她認(rèn)定獲勝者必是王英龍,提前備妥豐厚獎勵,以此來交好這個未來的王家掌舵人。
“好說,好說。”王英龍悠然上前,將寧氏紅簽揣入懷里。
路淵一句話都未說,此舉落在眾人眼中,只當(dāng)他已嚇破膽,或者在準(zhǔn)備遺言。
臺下,萬菱拼命拉著他的衣角,眼里蓄滿淚水:“路淵哥,打不過千萬不要逞強,他......”
話說一半,就已經(jīng)被人強硬拉走。
寧洛薇掃了一眼,冷哼:“果然有奸情,但你馬上就變寡婦了。賤人,枉費我一番教導(dǎo),有高枝你不攀,硬要跟泥腿子在糞坑里打滾,不識抬舉!”
萬菱抿唇,只是滿心滿眼都是路淵,再無其他。
路淵朝她咧嘴一笑,寬慰道:“稍安勿躁,馬上你的家奴契書就淪為一張廢紙了。放心,包贏的。”
“噗嗤。”
王英龍仿佛在觀看戲臺上的丑角:“沒想到,有朝一日我要扮演棒打鴛鴦的白臉大奸賊,有趣。要不,待會宰了這個家奴后,那小妮子送我玩兩天?放心,我一向憐香惜玉,保證全須全尾送回來,絕不會缺胳膊少腿。”
“自無不可,只要您不嫌她臟。”
寧洛薇滿口答應(yīng)。
路淵懶得啰嗦,只是將黑金寶刀的刀鞘丟給萬菱,輕裝上陣,不耐煩地問:“戰(zhàn)鼓都敲了三遍,還唧唧歪歪什么?到底打不打?王家潛龍是怕了我一介家奴?”
“哼,伶牙俐齒,待會我會拔兩根收藏的。”
王英龍惱怒地雙拳對擊,剎那間層層鐵光蕩漾。
那正是王家的鎮(zhèn)宅武學(xué),中乘武學(xué)《鐵布衫》!
周炎艷羨地看著籠罩王英龍全身的內(nèi)勁,篤定道:“路淵,你死期已至!憑你那一門拙劣的下乘武學(xué)《斬鐵刀法》,根本不可能破除王少鐵布衫的防御。”
“哦,那假如是一門下乘心法加一門下乘刀法呢?”
路淵的氣勢剎那改變,周身無風(fēng)自起,象征家奴的單薄麻衣烈烈狂舞。
他的雙臂瞬息纏繞上熊熊焱火。
“那是......那是......焱火心經(jīng)大成的標(biāo)志!”昨日接待路淵的那個護院勃然色變,難以置信道,“絕不可能!我親眼所見,他昨天才從周家換走這本武學(xué),一日功夫,豈能修煉到大成?”
“除非他是......天生的火靈根體質(zhì),修煉火行武學(xué)時猶如火神附體,一日千里,能輕易頓悟,超越凡人百倍。”
周炎喃喃,挫敗感飆升,“不可能!此等天驕,我只在話本小說里聽聞,哪有一日就將下乘武學(xué)修煉到大成的道理?”
寧洛薇終于再也無法掩飾她的震驚,她虛偽的從容被路淵展現(xiàn)出的實力撕得粉碎。
豪杰?
天驕?
那都注定已與他周家絕緣,甚至是勢同水火!
寧洛薇垂下眸子,凜冽殺意在醞釀,但很快被她強行抑制住。
幼蛟,也不過是條大蛇,距離騰龍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目前的路淵根本沒掌握幾門武學(xué),實力也未臻至淬皮境。
寧洛薇忽地想通一點訣竅。
是啊,路淵是窮鄉(xiāng)村的泥腿子出身,入周府前他從未接觸過練武,只懂得抱著一本不入流的龜息功亂練,所以他根本沒有渠道得知后天五大境界的修煉訣竅。
畢竟,所有練武的資源與方法,都被豪門大族所把持,這也是寒門賤如狗,且數(shù)千年無法違逆的根本緣由。
一念至此,寧洛薇唇角微翹,不再忌憚。
“讓弩箭手封鎖周府宅院。”她擺擺手,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神色。
因為如果人族武者未完成淬皮,則皮膜十分薄弱,會被精鐵箭輕易洞穿,很容易被射成刺猬,失血過多而死。
周家護衛(wèi)隊里有足足兩隊弩箭手,輕易就能控制路淵。
此等天生的火靈根武者,前途莫測,寧洛薇決定留給真正的家主周滄海發(fā)落。
“哎喲,我是見證了一個家奴中的天驕崛起嗎?”
王英龍戲謔哂笑,露出殘忍表情:“有趣,從我練武以來,任何天才都黯然失色。沒想到,泥腿子家奴聚居的山窩窩中,卻誕生出一只野鳳凰。”
“只可惜,即將命隕在我手!”
他踏步上前,又一門家傳的中乘武學(xué)《分筋撕骨手》,劃出道道黑影,籠罩向路淵的臂膀。
王英龍顯然是嫉妒天生的火靈根體質(zhì),欲親手撕碎他的四肢,毀掉這個草根天才。
兩門中乘武學(xué),一攻一防,二位一體,這便是王家屹立在江南道眾豪門的根基。
凡觀戰(zhàn)者,無不心中凜然,震懾于王英龍舉手投足的兇威。
但王英龍是標(biāo)準(zhǔn)的書院派武者,幾乎不曾實戰(zhàn),只跟家族高手切磋,或是跟一樣花拳繡腿的同學(xué)們演練。
但路淵卻是在小游戲中踏遍尸山血海,在生與死邊緣沉浮過很多次。
路淵一起手,便是直接拋棄防御,將所有焱火灌注在黑金寶刀中,然后以斬鐵刀法,重重斬向王英龍的腦袋。
“路淵瘋了?以命換命?”周炎呆呆地問。
寧洛薇雖然不擅長練武,卻目光如炬地給出判斷:“不,路淵此子簡直有野獸般的直覺,他竟然無師自通地找到了鐵布衫的命門!”
“命門?”
眾人都是一怔。
寧洛薇喟嘆:“武如其名,鐵布衫,鐵布衫,只能如長衫般籠罩住軀干而已。這門武學(xué)很難保護到四肢和頭顱,因此路淵才不要命般朝著王英龍防御薄弱的頭部猛攻。”
“他在賭王英龍絕不愿跟他一個家奴換命!”
寧洛薇大感遺憾,甚至萌生出一絲悔意。
倘若,當(dāng)初在贈予路淵寧氏紅簽時,把他當(dāng)做周家的精英家丁來培養(yǎng),而不是作為周炎的磨刀石。
此人或許能成為周家的一條忠犬,為周淼護道。
至于萬菱,一個丫鬟罷了,賞賜給他又何妨?
可惜......
轟!
灌注焱火內(nèi)勁的魔刀重重砍在鐵布衫上,令王英龍憋屈地倒退了三步。
而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的優(yōu)劣勢,已然彰顯。
路淵的下乘武學(xué)斬鐵刀法,靠著黑金寶刀之威,徹底壓制住了掌握兩門中乘武學(xué)的王英龍。
《分筋撕骨手》哪怕再強,打不到路淵又有何用?
可王英龍就是沖不上去,他根本不敢以身涉險,也不愿意沖到路淵的刀鋒之下。
那小子的焱火心法似乎是大成境界,斬鐵刀法的威力也是他生平僅見,好像是圓滿。
而王英龍的鐵布衫與分筋撕骨手,都只是剛?cè)腴T罷了,練小成都沒達到。
哪怕中乘武學(xué)比下乘武學(xué)強得多,可圓滿與入門,亦是天壤之別。
很快,廝殺已持續(xù)了整整一刻鐘。
演武臺的擂鼓都停了,但路淵與王英龍的搏殺仍在僵持中。
而且令所有觀戰(zhàn)者大跌眼球的是:自始至終,都是路淵壓著王英龍亂砍,后者竟是仿佛沒有還手余力,壓根不敢反擊。
“不是吧......王氏潛龍,即將敗給一介家奴?”
無數(shù)竊竊私語故意說得很大聲,顯然都希望王英龍清晰聽到。
因為在場觀戰(zhàn)的,多數(shù)都是家奴和家奴出身的護衛(wèi),而王英龍性喜虐殺家奴的風(fēng)評人盡皆知,同仇敵愾下,誰都巴不得他被路淵爆殺在擂臺上。
“雜碎,你已有取死之道!”
王英龍暴怒之下,終于激起三分血性,冒險向前突襲,將一部分防御的內(nèi)勁用于施展分筋撕骨手。
他很確信,挨路淵一記斬鐵刀法頂多輕傷,因為他除了鐵布衫,還有防身內(nèi)甲,再加上淬皮境自帶的皮糙肉厚,定能防御無憂。
十根手指化為漫天爪影。
嘶拉!
路淵的廉價麻衣化成無數(shù)布片,露出他精赤的八塊腹肌與凝練的胸大肌。
但令王英龍目眥欲裂的是,路淵依舊不閃不避,也未曾撤回絲毫內(nèi)勁防御,竟是用肉身硬撼中乘武學(xué)之威。
咔嚓!
黑金寶刀撕裂了鐵布衫的防御,斬開了王英龍的肩胛骨。
血流如注,這位豪門大少何曾嘗過這種痛楚,登時疼得如豬嚎一般,沒有一丁點翩翩風(fēng)度可言。
“賤奴,你吃我一記分筋撕骨手,肯定也是臟腑震動,筋膜破碎吧?你傷得肯定比我重得多!”王英龍咬牙切齒地咆哮著。
“是嗎?”
路淵在對方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略微活絡(luò)下筋骨。
那一門中乘武學(xué)居然僅在他身上留下了幾個類似于吻痕的紅印。
然后在眾目睽睽下,路淵運轉(zhuǎn)他澎湃的氣血,紅印便漸漸轉(zhuǎn)白,在十秒后消失不見。
王英龍張了張嘴,呆若木雞地喃喃:“怎么可能......我們王家的分筋撕骨手,乃是一門真真正正的中乘攻殺武學(xué),威懾江南道!難道......你還藏著一門中乘防御武學(xué)?你在藏拙!”
路淵雙臂抱胸,漠然俯瞰著地上死狗一般的王英龍:“哦,關(guān)于此事,得感謝周炎少爺,是他親自贈予我的。”
“胡扯八道!”
周炎怒斥:“我只是周家次子,壓根沒有周家中乘武學(xué)的繼承權(quán),哪來一門中乘武學(xué)給你這個家奴?我......”
他忽地結(jié)巴起來,一個荒唐卻合理的可能性,陡然浮現(xiàn)在他的腦中:“你!你!你!莫非是......”
“孽子,還不速速道來!”
寧洛薇大聲呵斥這個往日頗為寵溺的小兒子,勒令他速說真話。
周炎哭喪著臉:“前日,路淵在書院斗蛐蛐比賽上,贏得一本下乘武學(xué)《鋼筋鐵骨》。剛剛《分筋撕骨手》落在他身上時,我隱約聽到有金屬交鳴的噪音......”
王英龍臉色狂變:“難怪我覺得手指仿佛戳在鋼塊上。”
“兩日功夫,將《鋼筋鐵骨》修煉到圓滿???”寧洛薇只覺得格外荒唐,沒有任何可能性。
但無人給她解惑。
路淵已是漠然地走向地上喪失戰(zhàn)力的王英龍。
“住手,孽畜!”
周炎咆哮,下令給身畔的周府護院們:“還不快上去將王英龍少爺搶救下來,難道要瞧著路淵行兇嗎?”
更新時間:2024-11-01 08: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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