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雖說《中庸》有云:‘小人行險以僥幸。’但事到如今,只能當一回小人了。——你易容為我,替我做官和照料家人,讓她們不至餓死。你曾說你的易容術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我雖然沒有見識過,但我知道你不是個喜歡吹牛的人,只要你的易容術能做到這一點,計劃就可行。”
“我的易容術當然能以假亂真,可是......”陸銘皺眉思索著這種方案面臨的種種問題,“我假扮成你的話,我自己怎么辦?從此隱姓埋名?”
“不用,你還是你啊,你易容為我,只需要混混日子就可以了。——六部衙門都是人浮于事,別人可以混日子,為何我不能?”
這一點陸銘倒是深有體會,他有一幫子朋友就是各衙門的官吏,經常上衙的時間出來吃酒玩耍,一玩一整天,也沒人過問,只有不是掌印的主官,誰樂意管你,所謂點卯也就是個形式,找人代筆甚至補簽都沒問題。
按照葉知秋的這思路,幫他混日子拿到俸祿,這倒好辦,隔三差五的去衙門露個面,等著領俸祿就是了,其余的時間還是做自己。
陸銘于是點點頭:“若只是幫你混日子,那倒無妨。可是,只是為了那點俸祿就這么辛苦,實在有些不值得,要不還是我想辦法給你找點錢,就算借給你的,你讓娘子家人做個小生意啥的,養家糊口倒也不成問題。而且,你從小喜歡苦練書法繪畫,堪稱書畫雙絕,實在不行,可以賣字畫吧。《易經》也說過啊,窮則變,變則通......”
“不是這樣的!子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我堂堂刑部主事,進士出身,怎么能拋頭露面去做生意?還讓我用字畫換錢,真是有辱斯文!”葉知秋漲紅著臉急聲道,“再則說,我還想有朝一日得到朝廷重用,報效國家呢!沒了官職,還能實現我的抱負嗎?”
“這倒也是。”
“最關鍵的一點,你爹的案子是由我承辦的,你易容為我后,不就可以名正言順查案了嗎?”
陸銘緩緩點頭,這一點其實他一開始就想到了。父親的冤案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將元兇揪出來,血債血償。要做到這一點,自己一介平民是不可能的,自己只有借助判官的職權才行。
陸銘深吸一口氣,又道:“還有一件事,據我所知,假冒朝廷命官,那可是死罪!所以,一旦事情敗露,我固然會被處死,你也難逃嚴懲,你的家人同樣陷入絕境!對我來說無所謂,我已經是刑場上死過一回的人,生死早已經置之度外,但是你不同,你就算致仕退休,無非沒錢而已,還不至于蹲大牢甚至沒命,如果你幫我易容成你,你就是同伙,就算不被處死,也會有牢獄之災。這一點,你想好了嗎?”
葉知秋咬咬牙,沉聲道:“我身為刑部判官,如何不知假冒朝廷命官的嚴重后果?可是,不博這一回,我就全完了,沒了前程,沒了俸祿,一家老小只能上街乞討要飯,最后凍死餓死病死在破廟里。——不博就只有死路,唯有一搏,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陸銘終于點頭道:“好!那咱們就這么定了,我易容成你,幫你混俸祿養家糊口。同時用你的判官身份,查清我爹的冤案!”
葉知秋先前還擔心陸銘不答應,可現在聽他答應了,卻又憂心忡忡起來:“不過,你的易容術果真能以假亂真嗎?咱們兩相貌差異這么大,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摸了摸自己清癯的臉,又看了看俊朗壯實的陸銘,心中忐忑不安。
如果易容不像,一切都是白搭。
陸銘笑了,也摸了摸自己的臉:“咱們相貌是不一樣,要是別人,就只能干瞪眼,可是偏偏遇到我,我能解決這問題。因為我有一個神器,有了它,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神器?什么神器?”
“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
葉知秋打了個哆嗦,聽陸銘說得若無其事,他卻感到自己周身毛孔都在往外冒寒氣。
陸銘翹著二郎腿,顯得隨意而輕松:“沒錯,人皮面具。——這可是絕版,世上絕對沒有第二張,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到的。這人皮面具能夠改變人的臉型相貌,肌膚摸上去栩栩如生,跟真人一個樣。有了這東西,要假扮成你,才能算靠譜。反正咱們兩身材高矮差不多,我雖然身體比你壯一些,但現在是冬天,穿了厚衣服也看不出來。”
葉知秋聽他說得如此篤定,心頭終于重新燃起了希望。其實他先前的擔心最多的就是這個,若真能以假亂真,這種擔心就不存在了,當下道:“這人皮......,這東西,真有這么神奇?”
“這樣吧,我先易容一下,你看看像不像你再說。”
“嗯,東西在哪里?”
“在我住的園子后花園那座閣樓的地下室。這地下室是我悄悄挖的,入口設了機關,家里沒人知道,專門用來存放我搜羅來的寶貝的。很隱蔽,錦衣衛抄家應該沒有發現。”
葉知秋道:“好,但愿能行,老天保佑!”
陸銘頗為得意地笑了,他對著人皮面具的易容效果有相當的自信。
當下,葉知秋讓衙役通知轎夫把轎子抬到書房里來放著,然后退到院子里去。
轎夫不明白判官老爺這是做什么,不敢多問,只能照辦。
等轎子進屋,轎夫退出去后,陸銘把葉知秋攙扶上轎子,放下轎簾,葉知秋大聲把轎夫叫進來,抬著轎子前往陸銘宅院的后花園閣樓。陸銘在衙役押解下跟隨在轎子后面。
陸銘和母親住的小院子,正好在靠近葉知秋家的院墻之外,宅院后面是單端的后花園,白墻黛瓦,亭臺樓閣,松柏修竹,小徑曲折,園內一處池塘,種滿了荷花。那閣樓便在池塘邊上,靠近葉知秋家的圍墻不遠處。
進到閣樓放下轎子。葉知秋讓轎夫、衙役都出去,遠遠地警戒,沒有自己吩咐不許靠近。衙役們答應了,遠遠退開。
陸銘關好房門,走到閣樓屋角的一個笨重的盆栽前,抓住那花盆,用力轉動,地上便裂開了一道門,露出了一個地下室。陸銘下去,取了一口箱子提著上來。
陸銘打開箱子,里面各種易容用品。他從一個精致的寶盒里面取出一張人皮面具,說道:“這就是了。”
“趕緊易容給我瞧瞧。”葉知秋很焦急。
陸銘燒了一壺熱水把人皮面具燙軟,然后敷在葉知秋臉上,取了模子,等冷卻定型了,再貼在自己臉上,然后開始對著銅鏡修飾起來。有了人皮面具的模子,人臉就已經有七八分象了,再對照著這么一描繪,簡直就是鏡子里照出來的一樣。
陸銘裝扮好,扭頭過來望向葉知秋:“怎么樣?像不像?”
葉知秋呆了,張大著嘴半天都合不攏,興奮地低聲道:“厲害!就算是我家娘子也未必能認得出來!老天,多謝老天爺,多謝......”說到后面,竟然話語都有些哽咽了。
陸銘知道,葉知秋癱瘓之后,心中遭受了太大的精神壓力,眼看著全家都會因為他的癱瘓而陷入絕境,換成別人只怕都崩潰了。現在終于看見了絕處逢生的機會,那種欣喜自然是無以復加的。
當下陸銘笑了笑,道:“謝什么老天爺,該謝我。——不,也不該謝我,你是因為幫我才受傷的,我這也是回報你,同時也是利用你的身份去查我父親冤案。應該我謝你才對。”
葉知秋擺擺手,長舒一口氣,道:“算了,咱們誰跟誰啊,不要說什么謝不謝了。對了,你這人皮面具有人知道嗎?”
“沒人知道。——易容這種事情,要越少人知道才越有效果,否則人家知道了你會易容,就盯著你了,也就容易露餡。特別是這人皮面具。除了你,沒第二個人知道。這是我的殺手锏,秘而不宣。”
“那就好。須知《易經》有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君子有卓越的才能超群的記憶卻不到處炫耀,而是看準時機才能把極易施展出來。你的想法跟圣賢一樣!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說話怎么辦?你能模仿我的聲音嗎?”
“當然能,我現在學你的聲音,你覺得有什么破綻嗎?”
更新時間:2024-11-02 13: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