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陳不第
張蟄拿著洛陽鏟在嶺上各個地方走了一遍,發掘底下的土是死土還是活土,這一走就是半個時辰。
葫蘆嶺的面積不小,光是長度的話,兩千丈還有余。
死土自然是沒有挖的價值的,活土恰恰相反,地下必然有大斗。
“這次怕是逮著了,葫蘆嶺下必有大墓!”張蟄有些欣喜。
趙子翊打開圖紙看了看,緩緩道:“從什么地方下去好?”
張蟄托著下巴想了一陣,整個人背著手站在了不遠處的大石頭上。
他居高臨下,一雙眼睛平視著葫蘆嶺上的一草一木,這一手功夫叫做:望氣。
望氣,分為望陽宅之氣和望陰宅之氣,一般來說,東方屬木,氣為青色;南方屬火,氣為紅色;西方屬金,氣為白色;北方屬水,氣為黑色;中央屬土,氣為黃色,除了這些大致的顏色之外,好的風水局一般呈現金貴的紫色。
江州屬于東方,而張蟄望到的卻是一抹灰色,尤其是葫蘆口的地方,就好像柴火燒著了冒出來的青煙。
他心中一怔,枯敗的樹木會呈現一種灰色,行將朽木的人也會呈現一種灰色,這葫蘆嶺上出現灰色,只有一種可能,這里的氣運敗了,成了死地。
“這里先不能下,先用霹靂子把葫蘆口炸開,看看風水局還能不能運轉,再不濟把里面的灰氣放放,否則現在下去,必定起尸!”
趙子翊點了點頭,帶著幾個身手利索的伙計去了葫蘆口。
半晌后,一陣巨大的爆炸聲傳了過來,張蟄命令所有人后撤,他自己則站在了一旁靜悄悄的觀望著濃煙散盡的葫蘆口。
這一次,他是真覺得有些詭異了。
趙子翊的炸藥安的恰到好處,被淤泥封死的泉眼又開始了流水。
可是,淤積在葫蘆口的灰氣沒有半點消散的跡象。
張蟄下了撤退令,他不是那種愛面子不要命的人,這種地方,下面全都是毒氣,折在底下不算奇怪。
“子翊,把葫蘆口處理一下,別讓人再看出端倪。”
“放心,處理好了,絕對不會有人想到宋三兵。”
“若是……師父能在這就好了。”張蟄自言自語道。
“不可能的事,他老人家說過,此生不再踏進江州半步。”趙子翊在一旁道。
“唉。”張蟄嘆了口氣,遣散了眾人,自己也和趙子翊回家去了。
葉宅里,葉尊的手腳傷還沒好,不過張蟄去縣城請了西醫過來幫他治療,倒是也沒有什么后遺癥。
“回來了。”葉尊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
“義父您還沒休息?”張蟄摸出懷表看了看。
“找你有點事。”
張蟄找了個板凳坐下,他知道葉尊怕是已經知道他殺宋三兵了。
“宋三兵是你殺的吧。”
“是。”
“事情做的不錯,陳不第也沒找出破綻。”葉尊喝口茶水。
“那是,我……”
“那是個屁!你這不是第一次殺人吧!”葉尊忽然嚴肅起來。
“我……”
“你不用說了,送你去英國,說是讓你學經濟,看來你沒聽我的,這件事我也不過問了,我知道你咽不下這口氣,我不怪你,我年輕時候和你一樣,你父親當年遇難的時候,我一把斧頭沿著滄江砍了十幾個人,可依然沒救出你父親,我現在老了,只求你平平安安的,有些人咱們斗不過,安安靜靜做個小老百姓行了。”
“嗯嗯!”張蟄點了點頭,努力控制著不讓淚水滑落。
“哎,我一個老頭子和你說這些干嘛呢,不過有件東西我還真的給你。”
“什么?”張蟄問道。
“你等一下。”
葉尊拄著拐杖進了里屋,不一會的功夫拿出一個包裹。
“看看吧。”
張蟄慢慢打開,一卷有些褪色的明黃色物體出現在了他眼前。
“這是?”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這卷東西,上面的記載的事情,讓他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暴元雖除,可朕仍有一心事未了,那便是成吉思汗秘藏,大明初建,百廢待興,若能得此秘藏,大明當萬世無憂……”
“原來,當年那群人說的是對的,我三位先祖張青古,張慕年,張騰畬真的是奉旨行事!”張蟄不可思議的說道。
“那三位都是諦脈一派的人,到了這一代,諦脈一派就還有你,子翊也算半個,除此之外,就剩你二叔那消失的一脈了。”
對于那個素未謀面的二叔張北河,張蟄倒是沒有太多印象,甚至還有些怨氣在里面,當年南北方傾力圍剿張家,他就這么不聲不響的離開了,這也是他有怨恨的原因。
這一夜,張蟄翻來覆去沒有睡著。
這一夜,葫蘆嶺上發生了一件怪事。
一個老頭就住在葫蘆嶺上,他出門走親戚回來晚了,看葫蘆口的泉水又開始流了,他又累又渴,索性坐在一旁把嘴伸進泉水里喝了個痛快。
要知道,他們往日里就是以這口泉眼為生,這里流出來的水甘甜無比。
可是這一次老頭喝了兩口,吧嗒了一下嘴,覺得味道似乎變了。
不過他沒在乎,拿起包袱就要離開,剛走兩步,他就覺得身上有些發癢。
他開始撓,結果越撓越癢,他在頭上使勁一抓,整張頭皮都被他抓了下來。
活生生的一個人,就被自己硬生生撓死了,只剩下一堆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在啃食著尸體。
這件事,張蟄是第二天白天才知道的。
如此詭異的事情,自然引起了警察廳的重視,于是陳不第出現了。
江南第一神探陳不第,四歲寫詩,五歲對對子把一個秀才對的無話可說,九歲用一枚銀元上的煤灰,破了呂家村滅門慘案,震驚江州。
后遠渡重洋去法國學習偵破,回來之后,年僅21歲的他,便在傅興云身旁做了副官,他第一件案子就碰上了宋三兵之死。
結果被張蟄的化尸水給難住了。
這并不是說他沒本事,只是這化尸水是諦脈金剛一脈,用幾十種藥材混合而成,要比他在西方接觸的各種酸液難纏的多。
于是,陳不第和這件案子卯上了。
張蟄穿上衣服和趙子翊急急忙忙的趕去了葫蘆嶺。
老人死的地方,已經被警察給封鎖了起來。
張蟄站在外圍向里面眺望,一個穿著軍裝的青年正蹲在地上,用鑷子夾那種黑色小蟲。
青年一轉身,目光正好和張蟄對上,持續了一秒鐘,青年挪開了眼睛。
這個青年就是陳不第。
張蟄對于這冷冰冰的眼神沒有太過在意,他分開人群和趙子翊走了過去。
“退后,退后!我們正在查案!”
“老兄,我認識那種蟲子。”張蟄道。
“什么?”
“讓他進來。”陳不第在里面擺了擺手。
張蟄走上前去,道:“這是變異的蚰蜒。”
“你怎么知道?”陳不第問道。
“我對生物學有點研究。”張蟄面色如常的說著。
他哪是對生物學有什么研究,這種種子是變異蚰蜒不假,可這種用尸體養的玩意,肯定是從墓里爬出來的。
陳不第一愣,伸出手來道:“巴黎大學陳不第,未請教?”
“張蟄!剛從英國回來,這位是和我一起的趙子翊。”
兩雙手握在一起,張蟄這才感覺到陳不第的手冰涼無比。
能在這個偏僻小鎮遇到兩個和他一樣的留學生,陳不第高興不已。
拉著兩個人問這問那,后來他看趙子翊不愛搭理他,索性就對張蟄問了個沒完。
“兄弟,你是學生物學的嗎?”
“不是,我學的經濟。”
“經濟好啊!經濟是重要的國家命脈,想必張兄弟對梁公的實業救國論深有了解吧。”
“呃……略知一二。”
張蟄哪里去學過什么經濟啊,看著陳不第喋喋不休的勁頭,張蟄趕緊轉移了話題。
“這種蟲子一般隱藏在陰暗角落里,靠吃動物的腐肉為食,一般來說,它們不會主動攻擊活物。”
“但是它們攻擊了,我看到泉眼邊上有腳踩的泥印子,而且這些蟲子是從這個人的體內鉆出來的,說明這是由水源進入的他的體內。”
“這……”張蟄有些語塞。
“而且,葫蘆口泉眼處有被炸藥炸過的痕跡,這很像前兩天那個宋三兵的死亡現場,這說不定啊,是一伙人干的!”陳不第風輕云淡的說著。
趙子翊一聽,臉色微變,張蟄趕緊拍了他一下,笑道:“宋三兵之死,我也聽過,至于是不是一伙人干的,我就不知道了。”
“真不知道?”陳不第玩味的看著他。
“陳老兄這是什么意思?”張蟄臉色瞬間變冷。
“沒事沒事,開個玩笑,若是這里有什么事情,還請兩位在這里幫個忙。”
“義不容辭。”
一伙人在這里忙活了一陣,陳不第提取了泉眼的水質,并且封鎖了泉眼。
張蟄和趙子翊一直忙到快天黑才回家。
走在路上,張蟄心中不住的思索著,今天陳不第給他帶來了不小震撼。
他當時的那句話明顯是詐他們兩個,趙子翊處理的干干凈凈就算有火藥渣,也不會讓人聯想到宋三兵。
可是,陳不第想到了。
張蟄嚴肅道:“這個人不簡單,看上去一肚子壞水,以后得防著點,下墓的事情再議吧。”
趙子翊點了點頭。
更新時間:2024-11-02 17:26: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