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斬斷七情以身證道的那天,那個我一直求而不得的清冷男人終于拽著我的衣角,央求著。
“楚楚,別去,別丟下我。”他的雙眸中,是我苦苦追尋數年都未曾再看到的滿心滿眼。
可惜,一切都遲了。我甩開他的手,走的決絕。“今日我以身證道,只求天下安寧,
再無災禍。”“祝清笙,你解脫了。”一.在我十二歲那年,因著得天獨厚的修煉天賦,
拜入天下第一宗門萬聚宗宗主門下。宗門天之驕子無數,但我卻被師父稱為最璀璨的那顆。
我生性頑劣,有著許多旁人難以接受的惡習。比如——喜歡炸糞坑。“祝清笙,干什么呢?
”我叼著根狗尾巴草吊兒郎當的推開門時,祝清笙正在給自己紅腫的屁股上藥。
十來歲的少年別扭的轉著,因為痛感的刺激,泛紅的眼眶里淚珠欲掉不掉。見我進來,
手忙腳亂的拉過被子蓋好。“你怎么又來了。”眼睛里的嫌棄幾乎快要溢出來。
細想來也無可厚非,畢竟若不是我給他下咒,控制著他替我去給長老送丹藥,
也不會因為盒子里裝的是癩蛤蟆而被處罰。“好師兄,別生氣嘛,我是來給你送藥的。
”當然也是來找你一起去炸糞坑的呀~我狡黠一笑,晃了晃手里的藥瓶。
這是宗門內上好的金瘡藥,唯有我這種宗主親傳弟子每月才得一瓶。
祝清笙想來也是明白其珍貴,扭過頭悶悶道,“我不要。”我卻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直接扯開被子撒了上去。畢竟這藥我還稍稍加了一些手腳,要是不能物盡其用,豈不是浪費。
祝清笙被我突如其來的行為嚇了一大跳,面上立馬變得通紅,“你干什么?
”下一秒卻因為藥物刺激猛地痛呼出聲。“啊——”半柱香后,
我神清氣爽的離開了他的房間。臨走前,還不忘叮囑,“祝師兄,晚上別忘了我們說好的。
”去炸糞坑喲~祝清笙則直接閉上眼睛沒搭理我。入宗兩年以來,
宗門上下幾乎無一幸免都被我捉弄過。而其中又以祝清笙為最。
明明是個比我還小一個月的毛頭小子,卻因入門比我早就要我喚他師兄。我相當不服,
因此常常不給他好臉色。他似乎也知道我的不喜,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我,但可惜,
他越避著,我欺負他欺負的越狠。夜半,朗月當空。我窩在草叢后面昏昏欲睡,
在我以為他不會來的時候,終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姍姍來遲。我招招手,很是不滿。
“你怎么這么慢。”“剛剛師父將我喊去……”他有些欲言又止。
我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人來了就行,趁現在沒人趕緊過去。
”我想拉著他一起走,誰知他對我很是防備,似乎又怕我給他下咒。我嘿嘿一笑,
便也不強求。躡手躡腳的來到茅房后面。“你快點。”祝清笙左瞧右看,小聲催促著。
我抬手捏了個爆破訣。只見一道微弱的光亮閃過,旋即是砰的一聲。
一時之間漫天金色圣物亂飛。我眼疾手快的用了瞬移符,來到幾十米之外。而祝清笙,
在想瞬移之時,身上一道銀光纏繞,竟在原地紋絲不動,自然也失去了逃走的最佳時機,
被淋了一身。我見狀嘲笑出聲。“哈哈哈哈,祝清笙,你又被我騙到了!
那個金瘡藥里可是被我加了定身符的符灰的。”就在我笑得直不起腰之時,一道咆哮聲響起。
“是誰?是誰干的好事!”半空中,是剛從茅房中出來,
被金色圣物糊了滿臉的萬聚宗宗主石明。我心道,完了。二.來到萬聚宗的第六年,
師父把我趕下了山。“修行者皆有自己的道,唯有在塵世中才能尋到,楚楚,你走吧。
”我抱著包袱看著面前這個仙風道骨的老頭,死死拽著他的腿不放。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師父我舍不得你。你再給我點銀子吧,就當給我留個念想也好啊!”下一秒,
我就被無情的傳送到不知道哪個山溝里和祝清笙大眼瞪小眼。“你怎么也在這?”我皺眉。
“宗主把我送來的,讓我保護你。”他一板一眼的回答。這六年以來,祝清笙長得愈發清俊,
氣質清冷不似凡人。但不知是不是受他師父——那個頑固不化的大長老影響,
性格愈發無趣了。他從一開始會被我捉弄得暴跳如雷,
到后面隨著年齡的增長又變的古井無波,連我那個便宜師父都要比他更像個人。“你保護我?
你能打得過我?”心念一動,風影劍在身邊顯形,劍鳴激蕩。作為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萬聚宗內弟子無人能打得過我,當然他也不例外。“師妹,走吧。”祝清笙別過頭,
對我的挑釁視若無睹。又是這樣,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無力感。見狀我也不再和他耗時間,
開始辨別方位,在這山中尋找出口。只可惜,我是個路癡。在像無頭蒼蠅亂轉了一上午后,
祝清笙也看出了些許不對。“你不認路?”“廢話。”我白了他一眼。“跟我走。
”又趕了一下午的路后。看著面前依舊是怪石林立沒有一個人影的我:?祝清笙面露尷尬。
禍不單行,沒走出去不說,竟然還在晚上遇見了霧妖。不過短短幾個呼吸間,
便伸手不見五指,周邊只剩白茫茫得一片。“祝清笙?祝清笙?”無人應答。
我摸索著石壁慢慢向前走,燃燒了閃光符也堪堪只能照亮周邊數米。
努力回想著宗門上課時講授的典籍,霧妖善吞人心神,善設幻境,善……啥來著?
死腦子快想啊!真是關鍵時刻掉鏈子。
在霧內時間長會變白癡了……索性在自己腳邊布下了萬山鎮這種對萬妖都有克制效果的陣法。
“萬山誅邪,破!”瞬間眼前變得清明。一道震驚的尖細聲從身后傳來。
“你怎么會不受影響?”“白癡,腦子吃多了吧你!”我反手捏起一個爆裂符朝他打去,
又操控著風影劍,擋住他的退路,將其炸的四散開來。“一個小小的霧妖,
還想吞噬我和祝清笙,做……”話還沒說完,
就看見再度匯聚起的霧妖抓著祝清笙軟綿綿的身體。一旁是他被抽出來的心神所在的幻境。
不是大哥,打臉來的這么快嗎?虧我還這么相信你!再仔細看去,
竟然發現他的幻境里都是我的模樣……三.其實我對祝清笙的感情很復雜。
宗門內因為我頑劣的性格,大多同齡人只會偷偷躲著我。只有祝清笙。他和我一樣,
因為是大師兄自小便入了宗門派頭十足,所有人也都躲著他。所以我本能的把他劃成同類。
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帶著他,當然也是為了讓他當背鍋俠。一開始的確如我所想,
他似乎慢慢對我打開了心扉,臉上的笑容也變多了。我當時想他笑起來可真好看啊。
女媧果然不公平。我們倆會偷偷下山去附近的河里釣魚,
會幫附近的村民解決一些生事的小妖怪。他也會在我打不過對面的時候和我一起挨揍,
會把師父對于我們倆偷跑的罪責一人攬在身上。對于我的捉弄也總是聽之任之,
似乎我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那時他的眼中除了我的身影,再無其他。許是少女春心萌動,
又或者是少年時期的懵懂無知,那種美好到全無異樣的感情悄然扎根發芽,
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到。我漸漸不再捉弄他,不再嘲笑他是個老古董,
師父追責我也會與他一起承擔。他也不再那么嚴厲古板,
我們倆也可以和同齡的弟子玩到一起了。可后來……就沒有后來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
我在他的眼中又變成了一開始那般。他雖看著我,但目光卻與其他眾多弟子別無二致。
他又變成了負責的大師兄。我拼命地想要尋找原因,甚至問過他很多次。
但得到的回答永遠都是,“師妹,你多心了。”我有時會想,真是我多心了嗎?
可是明明……明明我最討厭“師妹”這兩個字的,你都忘了。不知想了多久,
我又堅定地站在了他面前。“既然你不告訴我原因,那我就自己找好了。
”四.“真是美味啊,他年紀輕輕修為便這么高,若是被我吞噬,再吸收你的便不在話下了。
”我看著幻境中一幕幕都是我的臉,一時之間五味雜陳。“祝清笙,你可真是……白癡!
”下一秒,數十張烈火符飛涌而出,炙熱的火氣將那霧妖本體蒸發了大半。他痛苦的嘶吼著,
竟然還不死心的繼續攀扯著祝清笙,吞噬他的夢境。“那是屬于我們的回憶,你個妖孽,
還不滾開!”霎時間劍聲嗡鳴,鋒利的劍氣將那縷縷白霧切得粉碎。“峰巒萬千第一重,殺!
”我揮起風影劍,周身屢屢金光綻開。許是心中殺意太強,
竟隱隱有一瞬身體不受控制的感覺。那霧妖頃刻間煙消云散。我恍然回神。
遠處祝清笙重重的摔落在地,激起一片塵土。我連忙跑過去,公報私仇的使勁扇了他兩巴掌。
明明記得,竟然騙我。“喂,醒醒。”祝清笙悠悠轉醒。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揉著額角起身。我狀似無意的問,“你沒事吧?”“我沒事,師妹,你沒事吧?
”我的心瞬間沉入谷底。他還叫我師妹,為什么?我倏的起身。“祝清笙,你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你心中所念所想的都是我,為什么不能繼續像以前那樣呢?如果你是為了捉弄我,
那我承認,你的捉弄很成功。所以能不能不要再這樣了,好嗎?
”看著那雙依舊沒有任何感情的雙眸,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師妹,切勿胡言亂語,
宗主讓你來塵世間尋找道心,不可耽于情愛。”他垂下眼,聲音一字一頓,但卻清晰可辨。
“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一點情誼,明明你在幻境之中——”“那是我的記憶,我抹去不了,
但我于你,的確只有同門之誼,過去的種種若是讓你產生誤會我給你道歉,對不起楚師妹,
但我的確沒有多余的意思。”我愣愣的看著他,半晌才開口。“真心話?”“……是。
”五.剩下的路途我不愿再與他同行,只可惜怎么也甩不掉他。他似乎對宗主的話唯命是從,
像個狗皮膏藥一樣跟在我身邊。我又開始對他呼來喝去,
一會讓他去幾百公里外給我狩來狼妖的精魄,
一會讓他從吃人不吐骨頭的陰泉澗采集寒潭靈露。路過城鎮便帶他去各種娛樂場所。
默許別人在他的酒里下藥,看他神色通紅的逼出藥力。看著男男女女親近勾引他,
甚至連老鴇都開玩笑般的想讓我將他賣了。我原以為這樣他就會受不了,會生氣,
會暴跳如雷,會像以前那樣和我打一架,然后被我揍一頓,可憐兮兮的望著我。但他沒有。
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是被動的接受,被動的反抗。我慢慢明白,也許,這四年來,
真是我一廂情愿了。既如此,我想我已經尋到答案了。六.兩個月后,
我接了委托令來到東園鎮。發令人說東園鎮最近頻繁有人去世,
而且動不動半夜就有哭聲響起,很是詭異,已經有好幾個能人異士折在了此處。
我見這令帖酬金最為豐厚,且難度最高,便接了下來。才不過入鎮半日,
一路上就已經看見十幾家掛白燈籠辦喪事的了。路邊燒紙錢的火盆更是走幾步便能看見一個,
大多也都是火星將熄。我詢問了幾位路人是否有什么詭異之處,卻都搖了搖頭。“奇怪,
這鎮子死的人如此之多,應該就是有妖物,可為什么大家都像是沒有察覺一般?
而且四周也沒有什么妖物的氣息。”“也許,那妖物不在鎮子里,而是在外面。”客棧內,
祝清笙倒了杯茶推給我。這段時間的趕路倒是沒有給他增添任何疲色,
反而因為沒有多余的飾品修飾顯得他更加清冷了。
我不禁想起這一路上漸漸傳出的名號——清笙公子。以及他那個跟班。可惡!
到底誰才是跟班你看不出來啊!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敘利亞戰損風,
又看了看他一塵不染的衣角。額,好吧的確我更像跟班。入夜。又是一陣敲敲打打鬼哭狼嚎。
在不知道第幾次被吵醒之后,我氣急敗壞的起床。罵罵咧咧,
“別以為你家死人我就不敢揍你。”誰知剛打開窗,
就看見一行人抬著棺材往北方的林子里去。與其說那是人,不如說那是一群飄蕩的游魂,
被禁錮在了人類的身體里。隔壁的祝清笙顯然也察覺到了異常,正在開窗查看。
我和他對視一眼,同時利落的跳下樓。用了隱身符,無聲的跟在那群送葬隊伍后面。
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送葬了,一路上連我都差點掉坑里,但這群異類卻能如履平地。
在不知走了多久后,他們停在了一處亂葬崗前。下一秒身影消失。我剛想上前查看,
卻不知踩到了什么陣法被大力向后吸扯著,最后一刻我抓住祝清笙的衣袖,
把他也一同扯了進來。而后我便失去了意識。七.再次睜眼,就看見祝清笙一身鮮血,
更新時間:2024-11-27 17: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