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鎮上開了家補習機構。夏日炎炎，偶爾會給來補課的小孩買冰激凌吃。
可他們卻越發貪得無厭。“老師，我們要吃哈根達斯的！你馬上給我們買！
”“誰要吃幾塊錢的劣質冰激凌！”我笑著和他們解釋，一節課賺不了幾個錢，能力有限。
他們卻掄起筆袋砸我。“隔壁的補習機構，一節課兩小時只收40，你收80塊，
還說賺不到錢？趕緊給我們買冰激凌，否則不在你這里補課了！
”當初為了讓每個小鎮的孩子補得起課，我咬牙降低價格。兩小時八十，減去水電房租費，
根本賺不到錢。我利索辦理退款。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他們能在三無機構里學到些什么吧。
1我像往常一樣將冰激凌搬進教室。“小甜、小王，幫忙來分冰激凌啊，今天老師請客，
每人一個糯米糍！”可平日里一見到冰激凌，便會一擁而上搶著要的孩子們。
此刻卻一動不動，詭異地盯著我。我正納悶著。一個男孩上前，狠狠踹翻了箱子，
使勁在冰激凌上踩了幾腳。“老師，你給我們補課賺了那么多錢，
還拿那么廉價的東西來打發我們？”“我要吃哈根達斯，你給我買！”他齜牙咧嘴，
發出青春期男孩粗獷的音色，語氣中帶著命令。此時此刻，我也只當是他鬧小脾氣嘴饞，
依舊好聲好氣。“王兵，老師收到的補課費，既要付房租，還有水電費，根本剩不了多少，
你想吃的話，等以后學有所成了，自己買好不好？”可面前人眼中滿是對我的敵意。
下一秒猛地沖過來，狠狠往我肚子上撞去。初中的男生雖還沒發育完全，但力氣卻大得嚇人。
我吃痛地摔倒在地。“快打死他，這個黑心老妖婆！”隨著他的一聲大叫。
四周本還沉默著的小孩，仿佛商量好了似的。紛紛拿起筆袋、黑板擦，甚至是箱子里的干冰，
瘋狂往我身上砸。尖銳的鉛筆和削筆刀在我身上劃過。我后腦勺撞上黑板，一時間頭暈目眩。
緩了好幾分鐘，才回過勁來。看著面前這群朝夕相處了幾個月的孩子，我內心無比失望。
他們每個人眼神中充滿了對我的敵意和憤恨。黑心？一年前，我來到這里，
成為了當地學校的一名教師。學校師資差勁，風氣松散，導致升學率十分不理想。
可鎮里最便宜的補課機構，都要200元兩小時。為了能讓更多孩子考去城里讀高中，
我咬咬牙，開了家補習機構。兩小時八十塊，每個周末，我從早到晚不停，盡心盡力輔導。
甚至怕熱到孩子，全天開空調，這兩個月不知賠了多少錢。可現在，卻成了賺黑心錢？
2“嘭！”玻璃屏幕碎裂的聲音響起。我扭頭一看，花大價錢買來的全屏電腦，被砸碎了。
罪魁禍首，正是趙甜甜，班級里成績最好，最乖巧聽話的女孩。此刻正幸災樂禍地笑著。
“砸死她，砸死她！”我氣得渾身顫抖。還記得補習班剛買進電腦那時。
趙甜甜興奮地拉著我的手轉圈圈。“老師，全屏電腦！這是城里學校才有的設備，
您居然買來裝上了，我們也能體驗到電子黑板了！”小鎮上的學校沒錢買設備，
很多物理、數學圖形都沒法演示給同學看。我為了買電腦，花了幾個月的工資。可現在，
她卻為了一個冰激凌，毫不猶豫砸碎了唯一一臺設備。“住手！你們想干什么？
有什么事情好好說，砸壞了東西，是需要賠的，我會如實告訴你們家長！
”在我的厲聲喝止下，幾個孩子終于停止了動作。沒安靜幾秒，
一開始鬧得最兇的王兵跑上前來。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掛上笑容。“老師，你看，
冰激凌都化了，這些沒法吃了。”“那現在可以給我們買哈根達斯了吧！”此時此刻，
看著地上融化、被踩扁、變得黑漆漆的冰激凌。我感到無比心寒。
他閉口不提剛才的所作所為，張口就是哈根達斯。小孩子最會看人眼色。我好聲好氣時，
他們用搞破壞的方式逼我就范。生氣了，又裝作若無其事、好似什么都不曾發生。這次，
我不想再慣著他們。“我沒有義務請你們吃冰激凌，我是賺錢，但還需要維持房租水電費，
沒閑錢拿出來！”3“隔壁補習機構，一節課才40塊，你收了我們兩倍費用，
連個哈根達斯都不肯買，黑心老妖婆！”“電腦視頻里，
人家老師每節課都給學生帶哈根達斯，你收費貴，還摳門，我們不要在你這里補課了，
不讓你賺錢！”見我不就范，這群孩子又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視頻里？我笑了。
原來他們每天留在教室里，聲稱要用電腦查資料，其實都是在刷視頻？大城市的補習機構，
之所以待遇好，那是他們一節課少說大幾百費用。至于隔壁40塊一節課的補習機構，
我沒放在心上。這么低的價格，無非就是大班教學，以量取勝。
但真能保證每個學生都能吸收進知識嗎？我不愿再多和他們爭論。“現在先開始上課吧，
至于到時候需不需要退費，等你們家長來了，再做定論吧。”當初，
我一向這些孩子的家長提出開補習班，他們便第一個拍手叫好贊同我。尤其是趙甜甜的媽媽。
她邊拉住我的手，邊抹著眼淚。“小姜老師，多虧有你，要是我的孩子能考上城里的高中，
那以后上大學就穩了，咱家也不會一直這么苦下去了！”“等她以后有出息了，
一定來報答老師你！”他們一家都住在農村，靠種田為生，這確實是趙甜甜唯一的出路了。
因此我也格外費心費力教學。就算孩子不懂事，但我相信，只要和他們父母溝通清楚，
這件事還是可以化解矛盾的。整節課，這群孩子都十分不配合。我抽人上臺畫幾何圖，
他們就涂上一張大大的巫婆臉。點人朗讀課文，他們就大叫著不給冰激凌就不配合。
直到下課，我才如釋重負，等著和他們家長好好談一談。卻不承想，
得到的是劈頭蓋臉一頓罵。4“姜饒！我好心照顧你生意，把孩子送到你的補習班，
你就是這樣回報的？居然敢虐待我家甜甜！”“收費貴點就算了，
我們家孩子熱壞了想吃冰激凌，你還摳摳搜搜，有你這么當老師的嗎！”下一秒，
粗糙的手掌狠狠扇在我臉上，將我帶倒在地。嘴角火辣辣地疼。面前站著熟悉的那些家長，
臉上卻沒有以往的親切，只剩下冷漠和憤怒。“就該這樣！早看他不順眼了，
不把我們農民的錢當錢，亂收費，隔壁才40塊一節課，心都黑透了！
”他們沒有一個人上前扶我。過了好久，我才緩過勁來，慢慢從地上爬起。“什么意思？
趙甜甜家長！”“你對我不滿，對收費不滿，這都可以商量，憑什么上手就來打人！
”“如果你再敢動手，我會直接報警！”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從小到大，
就連父母都沒有這樣粗魯地對待過我。趙淑芬被我的氣勢嚇愣在原地。平時對于矛盾，
我一直都秉持著以和為貴的理念，很好講話。這次是唯一一次發火。“你，
你賺黑心錢還有理了？”“我也不和你啰唆了，把差價補給我，
以后都按40塊錢一節課收費，我們就不和你計較了，以后還在你這里補習！
”“我知道你靠這門生意賺了不少錢，別裝模作樣！”趙淑芬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
我簡直被她氣笑了。“賺錢？我不倒貼都算好了！一個月只補習八天，房租卻是按月收費，
減去雜七雜八費用，我根本賺不到錢。”“你要是不信，去找房東李老板，
核算核算我到底能不能掙錢！”此話一出，幾個家長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李老板？
你還敢提李老板？”“要不是今天我們碰上過他，還真被你騙了！”5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就看見李老板樂呵呵地從隔壁走出來。滿臉春風得意，一旁還跟著個女人。“李老板，
你來和大家說說，我開這家補習機構到底有沒有賺錢。這間屋子一個月兩千的租金，
再減去水電，我根本剩不了多少錢。怎么可能按他們要求半價呢！”我這才松了口氣，
希望他能為我主持公道。卻不承想，李老板和她身旁的女人笑容越發詭異。“小姜老師，
你一節課收80塊，確實貴了啊！咱們是小縣城，物價消費低，你當老師的，
可不能賺這黑心錢啊！”“再說了，什么房租兩千塊，當初我看你是老師，特意打四折，
每月只收800，你可別瞎說，敗壞我名聲啊！”我愣在原地，不敢置信。“我胡說？
李老板，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每月給你2000塊，你從沒和我提過什么四折啊！”“小姜，
咱是體面人，你大可以報警去查我們手機上的交易數目，不是每月800嗎？
”我猛地反應過來。每每到了交房租的時候，他總會讓我微信轉賬800元，
再補1200元現金。說什么不經常用手機，需要現金。原來，是在這里擺了我一道！
“你這段時間賺了不少大家的錢，這樣吧，你給孩子們買冰激凌道歉賠罪，以后知錯能改，
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李老板一副大度模樣。“要哈根達斯的！不然我們不接受道歉！
”趙甜甜從他媽背后探出頭，朝我做了個鬼臉。“你們想都別想！
我交了2000就是2000，再說了，我為什么不能賺錢，我就該無私奉獻嗎！
”見我油鹽不進，李老板徹底黑了臉。“那好，既然你這么不為祖國的花朵考慮，
那這個補習班，你也不用再開了，我會把店面留給更需要的人！”他兩手一揮，
指了指身后那姑娘。“張雪張老師，清北大學畢業的高才生，也打算在這里開一家補習機構，
一節課40元，大家可以考慮考慮！”聽到名字的那一刻，我徹底愣住了。居然是她！
6剛來小鎮學校就職時，其他老師就告訴過我。
前不久全校剛通報批評過一個品德敗壞的女老師。她不僅在學校里不好好上課，
和男同學、男老師關系曖昧，還私下偷偷讓家長送禮。東窗事發，學校本想開除她，
可實在是師資有限。她仗著自己是城市來的，懂得比鄉下老師多。在學校橫行霸道，
威脅大家不準亂說。直到我的到來，才堪堪將她的風頭壓下。同事曾給我看過她的照片，
讓我小心被她的老相好針對。但這幾個月來，我憑靠著優秀的教學能力，讓別人挑不出毛病。
原本我還不明白，合作得好好的，李老板為什么非得反咬我一口。現在，
看著一臉得意的張雪，我懂了。幾個家長一聽，瞬間來了勁。
“原來您就是那個人美心善的老師？40塊一節課，簡直是無私奉獻！
比姜饒那個黑心鬼好多了！”“甜甜，快叫老師好！以后媽就送你到張老師這里補習了。
一看張老師就是品行高尚、博學多才的人民教師啊！”我冷冷注視著這一幕，
只覺得無比諷刺。當初我提議開補習班時，他們也是這樣一口一個人民教師。原來，
只是見風使舵罷了。一群人把張雪哄得心花怒放，生怕搶不到報班的名額。“大家不用急，
我比你們任何一個，更關心孩子的成績，每個人都能報名，一個一個來！
”“咱們是信用卡扣款，大家信得過我的話，辦理完后把卡號和密碼發給我，
到時候會自動扣款的！”張雪咧著大嘴，在人群中一呼百應。不知是出于報復心理，
還是貪小便宜，這群家長想都沒想就要交卡，甚至打電話拉來更多客源。關心孩子？
張雪這句話拿到學校，恐怕所有老師都會笑掉大牙。隨隨便便就把信用卡交給別人，
他們也真是心大。還有一個月就是中考了。我倒要看看，在張雪的教導下，
這群孩子能不能如愿考上市重點！7這個周末，我沒再管補習班的事。直到周一回學校，
周圍的老師卻用欲言又止的眼神頻頻望過來。我心中感到奇怪。走到辦公室，
卻見我的辦公位上一片狼藉。椅子被涂滿顏料、帶著不知名的液體。桌子上精心打理的盆栽，
也被連根拔起，泥土散落。以趙甜甜、王兵為首的幾個男女生正肆意妄為地搞著破壞。
“你們干什么！”我剛想上前阻止，就被人從身后揪住頭發，狠狠往后拽去。“真是不知羞，
私下開設補習班，賺同學黑心錢，還有臉來學校？”“我要是你，早就連夜收拾行李辭職了，
省得丟人現眼！”眼前的張雪涂著烈焰紅唇，一身暴露的黑裙，
咧著血盆大口對我陰森地笑著，只讓我覺得毛骨悚然。王兵見有人護著，叉著腰洋洋得意道。
“死女人，你慘了！等著被開除吧！”“哈哈哈哈，讓你亂收費，馬上給我下地獄！
”我使勁從張雪手中掙開，瞪著他們。“小小年紀就在學校里出口成臟，
書是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你算什么東西，憑什么動手動腳，我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幾個男生對我做出鬼臉，一點不帶怕。張雪把他們護在身后，朝著我挑釁一笑。
“校長讓你去辦公室約談呢，這個辦公桌，以后也不是你的了，我的學生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更新時間：2024-11-28 19:2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