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招娣，為了照顧癱瘓的母親，我一生都沒有結婚生子。五十三歲這年，
癱瘓三十年的母親卻在臨死前瞞著我悄悄立了遺囑，要將所有遺產都留給弟弟，
那個自她癱瘓后就沒有照顧過她一天的弟弟。我被弟弟趕出了居住的房子，流落街頭，
最后慘死在一個寒冷的冬夜。重生后，我選擇把偏心眼的母親交給她最愛的弟弟。1“喂，
招娣，你媽媽出事了?！痹俅涡褋?，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有些眼熟的老式賣報亭前，
手里拿著老式電話的聽筒。穿著老頭衫，戴著眼鏡的報亭老板一邊看著手里的報紙，
一邊隨口道：“要打電話趕緊打，省內一分鐘五毛錢，省外兩塊。接電話也是一樣。
不到一分鐘按一分鐘計算?！蔽矣行┮苫蟮乜粗媲暗睦鲜劫u報亭，我死的時候是網絡時代，
人手一部手機，老式座機早就不流行了。而且大家都喜歡在手機上刷消息，
基本沒什么人看報紙，像這樣的老式賣報亭也都倒閉，被城建拆除了。我年紀大了，
腦子反應有點慢。老式座機電話聽筒的音質不好，時不時傳來吱吱的聲音，
但還是能聽清母親同事疲倦的聲音?！罢墟罚銒屔习嗟臅r候不小心摔倒了，
被救護車送到醫院，現在要做手術。你爸不在了，你們也沒什么親戚，
現在醫生要人給她簽手術同意書，你快回來給她簽字。”簽字做手術？
我這一生只簽過一次手術同意書，那就是在母親出事要做手術時。
我看著眼前老舊又有些熟悉的地方，突然意識到我現在是在哪兒了。我重生了，
重生回到母親剛剛出事的那一天。那年，我二十三歲，還在鵬城的工廠打工。這一年，
我還年輕，青春靚麗，未來有著無限可能，而不是那個蹉跎在屎尿里的老婆子。
我下意識咧嘴笑了起來。但在看到對面報刊老板詭異的眼神后，我很快收斂了笑容。
我知道他那個眼神的意思，老式座機的私密性不好，說話聲音極大，
稍微挨得近點就能聽到另一頭的人說的話。他肯定覺得我是個不孝女，
聽到母親出事要做手術的消息后還能笑得出來，養我不如養個叉燒。但我無所謂。
我冷靜下來，對電話那頭的人道：“叔叔，我現在在外地打工，趕不回去。
我媽的手術要是急著做，你去縣城一中找我弟吧，他離得近，可以給我媽簽字。”說完，
見時間快要超過一分鐘了，我馬上道：“叔叔，我還有事，我先掛電話了?！闭f著，
砰的一聲剛好卡在五十九秒的時間把電話掛了。掛完電話，我從口袋里掏出兩塊錢遞給老板，
“老板，正好兩塊錢?！备锻赍X，我步履輕快地離開了報刊亭。至于回家，我還是會回去的，
但不會這么著急地趕回去。上一世，
我聽到母親出事要做手術的消息后便匆匆忙忙找主管請假趕回家。
這個時候正好是工廠最忙碌的時候，人手嚴重不足，工人們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十一二點。
我突然要走，可想而知主管有多惱火。但為了母親我卻顧不上這些，
最后是同意扣了半個月的工資才離開的?？墒呛髞砟赣H知道后卻罵我是個傻蛋，
半個月的工資都不要。要簽手術同意書誰不能簽？讓我弟簽，不比我好？這一次，
我不準備回去了，既然母親覺得讓我弟簽字更好，那就讓她的寶貝兒子給她簽字吧。
我回到車間，同宿舍的室友小何湊過來小聲問道：“招娣，誰給你打的電話啊？
”我搖了搖頭，笑道：“沒什么?！毙『芜@人沒什么壞心眼，就是喜歡多嘴。不管什么話，
聽到她耳朵里，不到第二天，準得傳得沸沸揚揚的。我還不想把家里這攤事情鬧得盡人皆知。
和主管銷了假，我回到自己的工位繼續干活擰螺絲。剛開始有點手忙腳亂，
畢竟我已經是三十年后的我，現在擰螺絲的記憶早就被覆蓋了。好在我有身體記憶，
再加上我做的是沒什么技術含量的活兒，因此很快我就上手了。產量也跟著上來了。
一直忙碌到下午六點，吃晚飯的時間到了。大家都腰酸背痛的離開工位，但我卻覺得歡喜。
這副年輕的身體就算是累，也是甜的。我出了車間門，就見門口站著一個英俊的男人。
男人看見我，馬上迎上來。小何跟在我后頭出來，看到男人，喲喲打趣道：“招娣，
還是你會找，你男朋友又來車間門口等你了?！蔽覜]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男人，
神色有些恍惚。這張臉有多久沒有見到了？三十年了吧。說來，
前世我最對不起的人除了我自己，就只有這個男人了。見我落淚，男人急了，
大長腿三兩步上前，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給我擦去眼淚?！鞍⒊阍趺纯蘖耍?/p>
有人欺負你了？”男人著急道。我搖了搖頭：“沒，沒人欺負我。我就是看到你太高興了。
”聞言，男人笑了，拉過我的右手緊緊握在手心里，打趣道：“咱們不是早上剛見過嗎？
”我有點羞惱，沒好聲氣道：“不行嗎？難不成早上見過了就不能想你了？”他不知道，
我沒見到他的時間不是短短一個上午，而是橫亙了三十年的時光。上一世我母親手術，
家里卻連一分錢都沒有。我迫不得已只能向親戚朋友以及鄰居們借錢，
然后湊了十萬給母親做手術。90年代的十萬塊，不亞于后世的幾百萬。但為了母親，
我還是咬著牙借了這筆錢。那么多錢，我都不知道該怎么還？
更何況我還有一個癱瘓的母親要照顧。為了不拖累男人，我忍痛和他說了分手。
可男人卻不知從何處知道了我家里的情況，他找了過來，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還債。
后來為了掙更多的錢，他去了工地干活，卻從高架上摔了下來。等我知道的時候，
他已經死了，我甚至沒能看到他最后一面?？伤麉s在臨死前，讓工地老板把賠償款給我，
用以還債。但諷刺的是，臨死前我才知道家里根本就不是沒錢。母親在國有工廠工作，
是因為工作受的傷，算是工傷，她手術吃藥，工廠都會承擔。但她卻將那筆錢瞞了下來，
眼睜睜地看著我給別人下跪，丟棄尊嚴借來一筆一筆的錢，最后湊給她手術。這一次，
我不回去，我就想知道我那個弟弟，會不會愿意做這個冤大頭。但很快我就知道結果了。
2吃過晚飯，我繼續回車間加班。這一次我不會再把自己辛苦工作掙的錢寄回家里了。
我要把錢存著，然后和男人一起在鵬城買房結婚，以后再生一兩個小崽子，
甜甜美美地過我們自己的小日子。而老家那邊，沒了我這個冤大頭，就有些雞飛狗跳了。
見我不肯回去，母親同事只能去學校找我弟簽字。我弟剛開始不肯去，說耽誤他學習。
后來被班主任教育后，才不情不愿地去了醫院。醫生很快給出了治療方案，保守治療，
病人百分百癱瘓，而且是從脖子以下都不能動了。手術的話，病人雖然還是會癱瘓，
只是腰腿以下不能動，人還是能坐起來的，也可以坐著輪椅被家里人推著出門走走。
病人就能活著更有尊嚴。前世我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才咬著牙借錢給她做手術。
但輪到我弟時，他想都沒想，就直接決定不做手術了。原因也很簡單。沒錢。
再說了就是做了手術，人也不能站起來，做不做有什么區別？掛斷母親同事的電話后，
我笑了。這就是母親心心念念的寶貝兒子。母親同事請我回去說服弟弟讓母親手術，
我沒同意，推說我工作走不開?，F在要走，工廠就要扣工資，要是讓母親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母親同事嘆息一聲，也沒說什么。她知道母親對我的苛刻。我十六歲就出來打工，
剛開始跟著老鄉做事，每個月發多少工資母親都知道。哪個月少交一點，
都會被母親劈頭蓋臉地罵。過年時，大家都回家過年。只有我不能回去。因為過年時，
工廠工人少，開的工資高。為此我三年都沒有回去。二十歲那年，我實在想家，
于是沒有知會母親，年底偷偷買票回了家。母親看到我后卻不是高興，
而是憤怒地把我打了一頓，并且把我趕出了家門。我記得那一年真冷啊。
我被凍得瑟瑟發抖卻不敢回去。只能像只無頭蒼蠅般在家屬樓附近轉悠。母親同事好心，
見我凍得實在不行，便把我接到她家里住了一晚。母親好面子，第二天知道我在同事家，
這才讓我回家。翻過年，大年初二，她就把我趕回鵬城打工。也是這一年，我換了個廠子，
沒再和同鄉一起打工，又認識了我現在的男朋友，這才能存下一點積蓄。這一次，
就算工廠不扣錢，我也不會回去了。為什么要回去呢？死過一次，我心底所有的善良、柔軟，
對母親親人的愛意，全都消失了。如今的我只希望和他們老死不相往來。
沒有我這個冤大頭在前面沖鋒陷陣，母親最后還是把工廠給她的賠償金拿了出來。
但她最后還是沒能做成手術。拖延的時間太久，醫生說已經沒有再做手術的必要了。即便做，
效果也沒有剛受傷時好。不能做手術，我弟卻高興得很！
他直接把那十萬塊的手術費貪了下來。有了錢，再加上沒有冤大頭，
也就是我在后頭督促他努力學習，他很快松懈了下來。平時也不乖乖在學校上課了，
而是逃課跑去歌舞廳、KTV瞎玩兒。他被學校記了過。還被全校通報批評了。
如果是有羞恥心的人，肯定會洗心革面，改正錯誤回到學校繼續學習。但很可惜我弟不是。
他只會怨恨學校和老師讓他丟了面子，再也不肯回學校上課。因此很快就被學校開除了。
更新時間：2024-11-28 19:2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