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螢僥幸逃過一劫。

回到下人房里，她虛脫地坐在床炕上，久久地緩不過那個瀕死的后勁。

沈淮序那番大逆不道的妄言嚇到她了。

不管是不是為了讓陳寶淑知難而退而說出的狠話，既然他開了口，她就要把那些話當了真。

流螢忽而想起了瑤娘。

瑤娘是大戶人家的家生子，因姿容昳麗，被府里的主子看上眼抬成了妾室。

年輕時頗受盛寵，也曾風光無限過一陣子，只可惜后來色衰，主子不喜，又被夫人嫉恨驅逐出府，最后流落進了歌樓紅館。

流螢看著她一步步地淪落風塵，又守著她一天天地纏綿病榻而死。

那樣血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她絕不能再走回瑤娘的老路。

手里驀然塞進了一個紅薯，溫熱地散出陣陣的撲鼻香。

流螢抬眼看向了面前站著的崔嬤嬤，推辭道：“嬤嬤，我不餓，你留著自己吃。”

崔嬤嬤見她將紅薯硬塞回來，擺手推拒道：

“我吃過了，這是留給你的，放在草木灰里埋了許久，你趕緊趁熱吃。”

流螢將紅薯一掰為二，分了一半給崔嬤嬤。

崔嬤嬤拗不過她，只好拿過紅薯道，“出什么事了，瞧你拉著那張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流螢低喃出聲，“忽然就想瑤娘了。”

崔嬤嬤時不時地聽她說起過瑤娘，知道她將瑤娘當親娘看待，也知道那是個苦命的女人。

“要是心里苦，你就嘗嘗這甜紅薯，再大的難事咬咬牙就挺過去了，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囫圇一口也就咽下去了。”

流螢一口吃下半個烤紅薯，塞得嘴里滿滿都是。

崔嬤嬤看向她的目光蒼蒼老矣，“咽下去。”

流螢忍著喉頭的酸澀，嚼著腮幫子，慢慢地將紅薯咽了下去。

崔嬤嬤在深宅大院里呆了一輩子，只認一個死理：“填飽肚子活下去，比什么事都來得要緊。”

流螢如何不懂這話的意思。

她就是個奴婢，哪有什么傷春悲秋的命，好好地活下去才是根本。

寒意漸盛，院門里探出一株紅梅，壓著枝條沉沉地往下墜，含苞如胭脂點點，綻放如明霞漫天。

流螢站在竹梯上剪下一枝紅梅，空投進盛水的琉璃瓶里，又攀扯上另一叢紅梅，利索地折了枝。

周大娘子一進門就看見她在折枝插花，急忙過來抱住了她的小腿，一副生怕她摔倒的擔心模樣，全然沒了那日的蠻橫嘴臉。

“流螢，你上梯子怎么不和大娘說一聲，仔細別摔著，趕緊下來。”

流螢不知她獻的是哪般的殷勤，執意道：“放手。”

周大娘子不聽，用盡蠻力地將她從梯子上抱了下來，舔著臉笑道：

“以后這院里的粗活都交給我來干，你這般手巧，就該在花房里催花才是。”

她說著抱起了地上的三色石楠花，徑直往花房里去。

“流螢，你快進屋里看看，瞧瞧這花能不能開。”

流螢之前留了個心眼，讓崔嬤嬤打聽了周大娘子為何會被叫去前院問話。

她看著那株石楠，又瞧了瞧周大娘子臉上難掩的焦躁。

想來是周大娘子催不出花，又賠不了那十兩金，這才急不可待地找上她來。

“能開，施好肥水就成。”

周大娘子：“什么肥水？”

流螢看向她腰間綴著的錢袋子，一切盡在不言中。

更新時間：2024-12-10 13:19: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