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漢軍收拾營帳，準備退守綿竹。

夜色徹底褪去前，灰蒙蒙天空，仿佛預兆著蜀漢的未來，和天色一樣黯淡。

諸葛瞻帶領的一萬蜀漢羽林軍行至涪縣還沒有和魏軍交戰，就又踏上返回綿竹的旅途。此舉對士氣的打擊不可謂不大，但因為大漢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主帥又是諸葛武侯之子，漢軍并沒有表現出消沉，甚至連不滿都沒有。

“大都督可是諸葛武侯之子啊！”

“他讓我們退守綿竹，一定是有厲害的計謀吧！”

類似的看法，在漢軍底層士兵間甚為流行。

然而只有高層的諸葛尚、黃崇知道，諸葛瞻有個屁的計謀。

天色漸明。

諸葛尚的漢軍前鋒部隊正在打包營地。

尚書郎黃崇忽然前來，質問諸葛尚，為什么剛才不再堅持堅持，繼續勸諸葛瞻進兵。

面對眼睛還有些紅腫的黃崇，諸葛尚撓撓頭，覺得繼續瞞著對方的話，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于是。

諸葛尚拉著黃崇，在黃崇耳邊說：“尚書郎，我要進兵涪水！”

“什么？！”黃崇大吃一驚。

隨后，黃崇的表情經歷過山車般的起伏，先是喜上眉梢，然后又眉頭緊鎖，最后對諸葛尚說：“少將軍的兵馬恐怕不夠抵擋敵軍。”

諸葛尚道：“若再加上尚書郎的部隊呢？”

黃崇搖頭：“不夠。”

諸葛尚明白敵我力量之懸殊。

照黃崇的意思，即便他們全軍開至涪水南岸，也不一定就能擋住鄧艾的進攻。但這已經是漢軍最好的選擇，比退守綿竹要好一萬倍！

諸葛尚的想法很簡單，反正他是穿越者，眼前發生的事情甚至說不定都是死前的一場夢，管他娘的，先干一仗再說！

諸葛尚騎上戰馬，勒住韁繩對黃崇說：“尚書郎，即便我軍不敵，也可阻擋一二。若真能擋住敵軍，為我大漢爭得一線生機，我諸葛尚就算戰死亦不足惜！”

黃崇點頭：“少將軍且去，黃崇隨后就到。”

黃崇決定跟諸葛尚一起進兵！

諸葛尚大笑：“哈哈哈，尚書郎不愧為黃公衡之子！”

黃崇亦道：“少將軍亦不負諸葛武侯之名！”

隨后，諸葛尚趁天色未明，率領所部兵馬，逆著父帥諸葛瞻的進兵路線前行。

黃崇也悄悄率領所部士兵掉頭，跟上諸葛尚的前鋒部隊。

二人不知道的是，羽林軍右部督，前庲降都督李恢之侄李球，在得知諸葛尚和黃權的部隊沒有跟上大部隊，反而掉轉兵馬朝涪水南岸前進后，李球也下令所部兵馬掉頭，急行軍跟進！

隨著時間流逝，天色越加明亮。

耀眼的朝陽從東山升起，驅散拂曉，照耀涪水大地。

涪水波光粼粼，江北龜山金氣彌漫，冷風蕭瑟，涪水兩岸升騰起一層淡淡的冬日薄霧。

嘩啦啦————

魏軍前鋒大將田章跳上渡船，催促船夫趕緊開船，他們要搶在漢軍抵達前過河！

涪江江面，霧氣朦朧。

魏軍臨時征用的十條小船，載著總共七十名魏軍士兵向南岸前進。

身形瘦弱的船夫們徒手拽住橫在江上的鐵索，將渡船拉向對岸。冬日嚴寒，江上水霧又重。船夫們衣衫單薄，都只穿一件麻布短衫，赤裸的手腳凍得通紅不說，還要徒手握住比冰還要冷的鐵索，格外辛苦！

魏軍將領田章站在船頭，瞇眼注視前方，想要穿透霧氣，看清對岸的情況。

然而江上霧氣雖薄，肉眼卻不能看穿。

田章只能看到涪水對岸霧蒙蒙一片，沒有任何異常。

魏軍將士身披甲胄，渡船吃水很深，行駛緩慢。

瘦弱的船夫卯足力氣，扯著嗓子大聲喊起船夫號子：

“幺嗬幺嗬幺嗬——！”

“嘿！”

“過涪江咯——淌冷水吶！”

“船爺嘛一身——力氣大哦！”

“穿單衫哦——冷得很喲！”

“載賊兵咯——討生活得嘛！”

“幺哦嘿，喲哦嘿，幺哦嘿，喲哦嘿————！”

得虧船夫們講的四川話，魏兵們聽不太懂。

否則要是魏兵聽懂船夫把他們叫做“賊兵”，恐怕今日涪水又要多幾只水鬼。

船上，魏軍大將田章眉頭緊鎖。

船夫們的號子聲太響，讓他聽不見對岸的動靜。

田章大喝：“都閉嘴不準唱！！！”

江上的魏軍都開始叫嚷，要船夫們閉嘴不準再唱。

船夫們于是閉嘴，但眼中皆露出仇恨之色！

恰在此時，一陣輕微的異響從對岸傳來。

魏將田章還來不及豎起耳朵聽，一根飛矢穿江而來，重重釘在船頭！

咚！嗡————

箭羽抖動，余音駭人。

田章大驚失色，高聲喊道：“有敵人——”

話音未落，一陣密集的箭雨迎面襲來！

田章的親兵用身體擋在田章跟前，以肉身為盾，保護田章不受箭矢襲擊。

看著懷里中箭無數，口吐鮮血的親兵，田章大怒。

“盾牌——！”

一名親兵立刻舉盾來到田章跟前。

田章把死去的親兵放下，然后一腳將被箭射死的船夫踢下河。

噗通。

田章頂替船夫，戴著牛皮手套的雙手握住寒冷的橫江鐵索，急促地大吼：“繼續前進，渡過河去！”

剩余九只渡船上的魏兵聽見命令，都喝令船夫繼續渡河。

然而只有兩艘渡船的船夫幸運地沒有中箭。魏兵于是學田章一樣，將死去的船夫踹下河，親自拉扯鐵索渡河。

剩下兩名幸存的船夫停下不動，松開鐵索不愿前進，只是用仇恨的目光注視魏軍。

兩只船上的魏軍不約而同地抽出環首刀，暴戾地將二人砍殺！

尸體踹入涪水。

魏軍繼續渡河！

而此時，涪水南岸。

諸葛尚大聲喝令士卒：

“射，快射——！”

“十息間不能射二矢者，軍法從事！”

諸葛尚騎云南滇馬，在漢軍弓箭手陣后來回巡視，厲聲督戰，恨不能自己也化作箭矢，扎穿涪水江上的魏軍士兵。

同時，諸葛尚麾下的二百步卒正抓緊時間在南岸渡口構筑簡易的防御工事。

不只是士兵，涪水南岸方圓十里的百姓都聞訊而來！涪南百姓聽說諸葛尚在涪水阻擊魏軍，紛紛拿上家中農具，趕往河邊聽候諸葛尚的調遣。

諸葛尚得知百姓前來助戰，當即命令他們砍伐河邊林木，在渡口搭建一座營寨。

江面上，田章的十條小船遭受漢軍箭矢的密集射擊，損失頗多。

田章見對岸漢軍已有防備，判斷僅憑自己這幾十人難有作為，隨即下達退回北岸的指令。

魏軍如釋重負，立刻把船往回拽。

更新時間：2024-12-19 10:5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