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火車進站還有一小時左右，我的支付寶突然收到3*10000元的陌生人轉賬。
附帶三則轉賬留言。【親愛的陌生人，
很高興以這種方式與你相識】【如果你愿意接受這筆預付款，
請于3.26前到北京南站與我們三人見面】【這是一份委托，如果不放心，
你可以帶警察律師或者其他人一起過來】1醫生沒搶救回周阿姨。
周阿姨穿著她那件珍藏萬分的紅襖嫁衣，畫著精致的妝容，頭上戴著油菜花編成的花環，
安然得睡著一樣。我原以為周阿姨沒有親人，不會有什么人參加她的葬禮。
可很多周阿姨和她丈夫的朋友前來告別。我們按照她的遺愿，將她與她丈夫合葬。
墳地周圍滿滿金燦燦的油菜花，陽光照耀下無比耀眼。周阿姨說，
她和她丈夫就是在油菜花開得最好的時候認識的。“他啊，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男人。
”我和周阿姨她們三人破冰聚會那晚，周阿姨提起她丈夫時，滿心滿眼都是愛意溫柔，
淚水濕了眼眶。“從來沒有一個人對我那么好過。”“他離開的時候，我的心疼的啊。
”“我說不出來那種感覺，我當時腦袋都是空的，只想和他死在一起。”“不怕你們笑話，
離了他我根本活不下去。”“可他非要在走之前逼著我答應他好好活下去。”“你們說說，
這是什么事兒？”“可誰讓我那么在乎他呢。”“我啊，我沒什么大的想法，
我只想漂漂亮亮去見他，和他合葬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周阿姨的丈夫兩年前死于車禍，
大貨車司機酒駕。我知道的時候，忍不住問她：“他知道你得癌癥了嗎？
”周阿姨說起來很是慶幸。“他不知道，我瞞著他呢。”“他為了我已經那么苦了，
我想著能瞞一天是一天。”只是兩人都沒想到，意外來的那么猝不及防。周阿姨剛查出癌癥，
她的丈夫就先一步離她而去。“幸好我沒告訴他，不然他肯定要擔心了。
”當時夏天正給周阿姨織給她的護腕拍照，聞言，有感而發念了句詩。“‘兩情若是久長時，
又豈在朝朝暮暮’。”在一邊和網友聊天的小圓抬起頭，很不服氣。“如果不能在一起，
感情只會折磨人，不如不要。”她說完才反應過來，這句話實在傷人，臉上浮出忐忑。
但她只是低下頭繼續打字，嘴里嘟囔：“就像我爸媽，他們生了我卻不管我，我絕癥，
孤零零在醫院里面等死，他們照樣家庭幸福闔家歡樂，我看著就來氣。
”夏天說的和小圓說的明顯不是一個事情。可夏天沒和小圓爭論，反而同意說：“你說的對，
還得看什么人。”我看見小圓打字的手微微頓住。小圓滿不在乎說：“那當然，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是誰都和周阿姨老公一樣好。”周阿姨樂得見牙不見眼。
“哈哈哈沒錯，我這輩子遇到征哥，就知足了。”2夏天是周阿姨干女兒。
周阿姨出生在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幼年時期身體遭受過摧殘，不宜懷孕生子。
我曾問過周阿姨，她有沒有想過偷偷懷個孩子。周阿姨聽到我的問，明顯愣了一愣，
浮出懷念神情。“想過，怎么沒想過。““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對后代，說不好聽點，
有一種特別莫名的執念。”“在醫生說我很難懷孩子，最好不要懷孩子的時候，
我真的特別怨恨自己，更怨恨我爸媽。”“回家后我就想，我不能讓征哥絕后，絕對不能。
”“于是我背著他偷偷備孕。”說到這里，周阿姨笑了起來，眼中跳躍著亮光和情愫。
“后來吧，他知道了我的打算。”“他沒罵我也沒說什么大道理，而是去做了結扎手術，
然后告訴了我。”“從那以后我才完全接受他那句話：我是值得擁有好東西的。
”“我出身不好，但我這一生，老天還是照顧我的。
”“在我年輕的時候給了我特別好的丈夫，在我死前，又把夏天這么好的閨女送到我面前，
當我女兒。”“我這輩子啊，圓滿了。”從在北京南站見到周阿姨到現在，
除了說起周阿姨丈夫，我沒見過周阿姨情緒低落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如她自己所說，
她這一生已然圓滿，所以死而無憾。可我覺得，她早就想追隨她丈夫而去，早就看淡生死。
我們跪在周阿姨和她丈夫的墓前，按周阿姨擬的清單，
將承載她與她丈夫之間回憶的照片、信件、電影票之類的一一燒掉。
那些不好直接燒過去的物品，我們都拍了照片給她燒了過去。最后，
夏天和小圓將她們給周阿姨準備的禮物也放進了跳躍的火焰中。那是她們三人互送的禮物，
她們約定好，在她們死后，將禮物燒過去。夏天送的是一只平安福。小圓送的是一件紅大衣。
除了之前的禮物，夏天還放了一張一家三口的畫。“干媽，我只會寫小說，畫畫的不好，
你別嫌棄。你等我，我們下輩子做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你別嫌棄我。
”小圓怔怔看著墓碑，眼底通紅。她的臉色自周阿姨死后就格外蒼白，人變得格外沉默，
渾身的刺似是都被拔了一般。她低聲說：“周阿姨那么喜歡你，肯定不會嫌棄你的。
”火焰跳躍著，慢慢吞噬她們的禮物。夏天看著看著，眼淚直流。小圓低著頭，
手摳著周阿姨送的圍脖，眼淚一滴一滴掉落在圍脖上。
周阿姨給夏天和小圓準備的禮物都是她親手織的東西。夏天職業原因，每天都要碼字，
周阿姨織了一雙護腕。小圓非常喜歡《魔法少女小圓》，周阿姨織了條有魔法陣的圍脖。
她說也給我準備了禮物，在她的行李箱里。“等我死后，你到我行李箱里找。
”“是一個包裝好的禮盒，打開我行李箱就能看見。”我以為，我的也是周阿姨織的東西，
也許是圍巾，也許是手套。可我打開后發現，那是一盒紙星星。
和紙星星一起的還有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上是一個人擁抱大海，右上角印著“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另一面是手寫字。并不好看，但一筆一劃非常認真。【陌生人，
有情人終成眷屬】【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3周阿姨的死亡給夏天和小圓帶來的影響非常大。
她們回酒店后就悶在她們的房間里。但18：00左右，
我的支付寶仍然按時收到了她們各自的1000元轉賬。
而夏天還將周阿姨賬戶剩余的35362.36元都轉給了我。
【這也是周阿姨的遺愿】我們住的是雙人間，方便相互照料。我和周阿姨住在一起，
如今這間房只剩我一人。我看著支付寶余額顯示37635.29，視線逐漸模糊。
今天是我和周阿姨她們認識的第八天。支付寶剛收到3*10000轉賬消息時，
我第一反應是騙子，是想報警的。可像是約定好一般，我媽忽然在那時打電話給我，
說我哥不小心撞了人，向我要二十萬。“你先轉五萬過來，我給人家交醫藥費，
不然你哥就要被送警察局了！”“你哥可不能再進去了。”我畢業后留在了北京工作，
工資雖然可以，但花錢的地方多，時不時還要轉3000－5000回家，
即使我空余時間做了不少兼職，一年下來也沒存下什么錢。“我沒有那么多錢。”我媽不信，
她一直覺得我在北京賺了錢，只是防著她才說沒賺什么錢。“人家曉蘭只是大專畢業，
在北京工作，一年掙大幾十萬，你一個大學生，就算剛畢業沒幾十萬，十一二萬總有了吧。
”“燕燕，如果不是沒辦法，我也不會向你要這個錢的。”“你哥去年剛結婚，
又花錢走關系找工作，過年時候送禮走親戚，上個月，你嫂子剛生完孩子。”“你想想，
這些事情，哪一個不是要花很多錢。”“我們攢的錢都花了，實在沒辦法了。”我心中酸澀，
嘴里發苦。我明白以我哥的情況，找工作不容易，結個婚也難，可我真的沒那么多錢。“媽，
我真的沒騙你，我現在手里就一萬多，我先給你轉一萬。”我媽急了。“一萬哪里夠啊，
這醫院花錢著呢。”“你這孩子真是，你就自私吧，和你爸一樣！
”“你忘了你哥在你小時候護著你的事情了？”“那天要不是你哥，你……”“媽！
”我尖銳地打斷我媽的話，破音的嗓門在候車大廳里格外刺耳。許多人都往我這邊看過來。
我的手止不住發抖，像數九寒冬時被兜頭澆下來一桶冰水。我低下頭，側身避開周圍視線。
那件事情是我永遠的噩夢，我媽卻當它是拿捏我的必勝法寶，百試百靈，樂此不疲。
這么些年，我媽太知道怎么對付我了。“燕燕，做人得知道感恩，你哥為你犧牲了那么多，
你可不能學你爸，當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我盡量保持著冷靜：“媽，那件事，
我會永遠感謝我哥。”“我先給你轉一萬過去，剩下四萬過會兒轉給你。
”“那你快點轉過來，你哥這邊急著用。”我媽絲毫不在意我感受，自顧自說，
“還有十五萬，你趕緊想想辦法，實在不行你去銀行或者網上貸款，先把你哥這事解決。
”我艱難地從嗓子里擠出一個“好”。我媽后面又說了一些，我已經不記得了。我渾身發冷，
只想早點結束通話。后來，我先從銀行卡里給我媽轉了一萬，又在借唄上借了一萬，
加上支付寶收到的3*10000，湊夠了五萬。轉完賬，我退了車票，
在候車廳坐了一下午，只有迷茫和無止境的恐慌。我無處可去。
4周阿姨、夏天和小圓是在QQ群里面認識的。那個群里面都是身患絕癥的人。
有時候會分享一些購藥渠道，有時候會提供一些就醫幫助，或者大家互相打氣。
三人在群里聊著聊著發現，她們很可能都只剩下1－2個月時間。之后更是發現，
她們身邊都沒有親人。于是，夏天將三人單獨拉了一個小群。隨后不久，
周阿姨提出想去見見夏天和小圓。夏天和小圓都在北京的醫院，周阿姨離北京也不遠。
她們便在北京租了一座專門用來聚會的別墅。她們在別墅里唱了KTV，玩了街機游戲，
打了會兒牌，一起做了豐盛午飯……還泡了室內溫泉，然后舒舒服服窩在沙發里看電影。
電影叫《寂靜人生》，是夏天推薦的。她們和我說，正是這部電影，
讓她們有了“找人陪伴她們走最后一程”的想法。經過三人商議，她們計劃選一個電話號碼，
通過支付寶，給一個陌生人轉一筆委托預付款。只選一個，如果那個人不信，這件事就算了。
“你只需要陪我們1－2個月，主要是幫忙照顧我們三人，
在我們死后按照我們的要求處理后事就可以了，有點類似于臨終前的私人助理吧。
”“每天晚上六點，我們都會各自付給你一千塊錢。
”即使相關合同是在正規律師事務所簽署的，她們的病情和相關個人證件也經過驗證，
我仍然非常不安和害怕。醫院一對一重癥護工，一天也就四百左右。
她們卻是每人每天給我一千。我怕這次破罐子破摔的沖動，
會讓我落入無法估量的悲慘陷阱之中。然而，也許是因為錢壯慫人膽，
也許是因為我的未來太過荒蕪，一切都無所謂了，
也許是因為我在孤獨中感同身受到她們的孤獨，理解她們在死前找人陪伴的想法。
我留了下來。我一開始就知道，這注定是一段承載死亡的旅途。可今晚，
周阿姨的死亡讓我輾轉難眠。明信片上的那段詩伸出一只手，
在我灰暗的記憶中懸掛起一顆明珠。成了我為數不多的幸運。5我們在酒店停留了近三天。
第三天下午三點左右，夏天和小圓敲響我房門。小圓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洛麗塔裙子，
戴著周阿姨織的圍脖，臉上干干凈凈的，眼底青黑。我第一次見到小圓沒化妝的模樣，
竟有些眼熟。可我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夏天舉著手機，
上面是周阿姨離去前一天和我們提過的九寨溝。“我去過最遠的地方啊……那應該是九寨溝。
”“那時候電視上放《東游記》，征哥和我說電視是在九寨溝拍的，我就想啊，
那九寨溝不就是仙境嗎。”“征哥當時就笑我，可幾天之后，我三十歲生日，
他拿著火車票和我說，要帶我去仙境看看。”夏天的眼睛紅紅的，神情無比認真。
“我和小圓商量了一下，我們改站去九寨溝，坐火車去。
”我不知道她們的身體情況能不能允許她們到海拔高的地方。
小圓看起來并沒有將我的擔憂放在心上。“反正都要死了，哪里不能去？
”夏天看出我的為難。“我們只是想去看看，如果出什么事情，肯定會立馬掉頭的。
”小圓撇撇嘴，沒反駁。我不確定她們是不是真的這么想的。我只能告訴自己，
盡可能把一切潛在的隱患都考慮到，讓她們安安穩穩走過九寨溝之旅。
訂好去九寨溝的火車票，我們約好明天早上七點啟程。之后，我開車送夏天去醫院開了些藥。
那些藥大部分都是為了減輕她的痛楚。可能是因為我視線在那一大袋藥上停留太久，
夏天忽然開口：“其實這只是一部分。”我疑惑地望向她。她笑著提了提裝藥的塑料袋，
和我聊了起來：“我寫小說的時候曾寫過一個角色，幾乎拿藥當飯吃，
那時候我只是在寫一個悲情的角色，我的設定是這樣，所以我把她寫得很慘。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成了一個悲情的角色，也在拿藥當飯吃。
”“一開始我真的非常崩潰，治療的副反應很嚴重，我非常非常難受，還有那么多的藥，
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吃。”“可不治療不吃藥，我的病怎么辦啊？ ”“我要活著，
我得好好活著。”“我好不容易從那個泥潭里面掙脫出來，好不容易擁有了美好的未來，
我怎么能放棄自己的生命？”她說到這兒停了下來，目光中有我看不懂的難過。
“我們簽完合同那天夜里，我聽見你給你媽媽打電話了。”那晚我和夏天住一個房間，
凌晨十二點的時候，我媽忽然打電話給我。一開口就是問我錢的事情。“那邊一直催，
你什么時候能把錢湊齊？”我沒接這話，而是問我媽，我哥撞人事情的具體情況。
還讓她把醫院檢查的東西拍給我。“撞到人不一定要坐牢，我找專業的人看一下情況。
”我不是怕賠錢，該賠肯定要賠，我是怕我媽他們被人騙了。我媽似乎不大懂這些，
又像是在故意躲避這個話題，回答模模糊糊的。只說我哥撞到人，人家住院，要交醫藥費，
還要賠償，不然他們就會告我哥讓他坐牢。我非常耐心地和她解釋這里面的彎彎繞繞。
二十萬對我來說不是小數目。可她卻是在不耐煩后尖銳地質問我：“賠錢而已，
二十萬又不是要你命，你要眼睜睜看著你哥再坐一次牢嗎？！”我是躲在衛生間里接的電話，
我以為夏天不會聽見的。這一瞬間，我像是突然變成一個在演出臺上丑態百出的小丑，
難堪將我淹沒。可接下來，夏天的話又讓我升起滿滿的無力感，還有無止境的空洞。“燕子，
我只想說，人有時候自私一點更好。”“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現在就非常后悔。
”6九寨溝在四川，我們先到成都休整一晚上，真正到達九寨溝在次日晚。
我先帶她們到附近酒店入住，預約的是三人房。九寨溝夜色清涼，星空入水，靜謐溫柔。
夏天靠在落地窗邊，輕聲吟誦：“‘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小圓披著毯子坐在墊子上，一眨不眨看著窗外。“夏天，燕子，你們說，
那些穿越會不會成真呢？”她沒等我們回答，繼續說：“要是我死后，
也穿越到異世界就好了。”夏天說：“我希望是真的。”小圓笑起來，嘴角露出兩個酒窩，
甜甜的，總算恢復了些她這個年紀的天真朝氣。“要是真的多好啊。”我曾經也幻想過，
如果有一天穿越，離開了這個我沒有留戀卻不想因為死亡而離開的世界，那該有多好啊。
在那個世界，沒有一個人認識我，我不虧欠任何一個人。我可以擁有嶄新的人生。
只為我自己一人而活。“我也希望是真的，如果真的可以穿越，我想穿越到女尊世界。
”夏天和小圓都望向我。小圓打趣說：“像巴啦啦小魔仙嗎？”小圓喜歡魔法少女，
她更喜歡魔法世界。可我看的網文更多，我更喜歡網文里的女尊世界。“是女尊小說，
女尊男卑，女強男弱，還有的男生子。”小圓哈哈笑起來：“要是真這樣就好了，
我肯定樂意生孩子。”她轉頭問夏天：“夏天，你想穿越到哪里？
”我以為以夏天滿身書卷的性格，會說什么文青一點的東西。
可是夏天說：“我想穿越到未來星際，那里如果像一些小說里寫的那樣更好，
沒什么娛樂文化項目，我去了之后，就是大爽文。”小圓眼睛亮亮的：“夏天，
你的志向好遠大啊。”夏天調皮一笑：“誰還沒有個大女主的夢呢？
”小圓使勁點頭：“我要是真可以穿越，我想穿越到異世界，像所有的魔法少女一樣，
可以施展魔法。”說著她站起身，做了個自創的施展魔法的動作。動作停止時，
她向我們眨了眨眼睛。“魔法少女登場~”我和夏天都鼓起掌。
小圓提起裙擺做了個鞠躬的動作。這一晚我們之間的氛圍開心許多，談了很多話題。
比如初戀是誰，有沒有偶像，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比如喜歡的電影，最喜歡哪個角色，
有沒有特別意難平的CP。等等。我從來沒和別人這么親密過，恍然間感覺，
她們就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可支付寶里冰冷冷的收款又分外刺眼。
那只睜著的眼睛像是在嘲諷地看著我，不斷提醒著我，我只是收了錢的陪伴而已。
7我們在九寨溝玩了兩天。去了原始森林，去了五花海，去了長海……游遍了九寨溝的景點。
小圓穿著粉嫩的洛麗塔裙子，歡歡樂樂拍了很多很多照片。
夏天穿了件紅黑配色的洛麗塔裙子，是小圓給的。我也沒幸免，
穿了件偏向常服設計的洛麗塔裙子。我們三人像是三姐妹，在不同景點，一起拍了許多照片。
尤其是周阿姨特意提的珍珠灘瀑布。“我到那邊才知道，
原來我和征哥最愛的《西游記》也在那里拍過，就那個珍珠灘瀑布，我看了不知多少遍。
”周阿姨說著還唱起來：“'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我們在那里錄了視頻，唱著《西游記》片尾曲《敢問路在何方》。
夏天和小圓眼睛都紅了。夏天說：“我們把這些照片印出來，視頻可以刻在CD光碟里，
這樣周阿姨就能看到，能聽到了。”小圓將一朵保存完好的油菜花放到地上，
對著瀑布大喊：“周阿姨，你看到了嗎，我們現在就在珍珠灘瀑布！”她喊著眼淚掉了下來。
夏天也喊道：“干媽，我來珍珠灘瀑布了！我還拍了很多照片，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的心頭涌起難言的悲澀。我也想大喊，想對周阿姨說，謝謝你。謝謝你給我的禮物。
謝謝你讓我有這樣一次不同尋常的經歷。謝謝你在我對人生無望的時候來到我身邊。
可我看著夏天和小圓是那么的真摯，忽然覺得自己格外卑劣。我膽怯了。8晚上回酒店，
小圓忽然發起了高燒。幸好我們發現及時，將她送往醫院。我們在醫院待了兩天，
小圓高燒退去，才準備離開。可在我去辦出院手續時，小圓的父母忽然找了過來。我回來時，
還沒到病房，遠遠聽見小圓待的病房有人在吵鬧。我趕忙跑過去，
看見病房里多了一個啤酒肚中年男人和一個化著濃妝的中年女人。
啤酒肚男說：“你看看你穿的像什么樣子，拿著錢亂花，你嫌錢多就拿來孝敬我。
”濃妝女一聽不樂意了。“憑什么孝敬你？那是我媽留給琪琪的，不要給自己貼金了。
”啤酒肚男不耐煩推搡了一下濃妝女。“你能不能不要就知道和我對著干，
我現在說的是她亂花錢！”我看著啤酒肚男和濃妝女，終于想起來，
我為什么會覺得小圓眼熟了。那是兩年前我看過的新聞。小圓父母在她小時候就離異了，
全都不管她，她一直跟著姥姥。姥姥在她十六歲的時候離世了，除了少得可憐的存款，
還留給她老家的一棟房子。原本那棟房子不值什么錢，又是在農村，她父母都不在意，
可在她十八歲那年，房子火急火燎拆遷了。拆遷可以選擇賠房子或者錢，
小圓趁著她父母還沒來鬧，拿著四百多萬拆遷款跑了。小圓父母不甘心，但小圓已經成年了，
他們拿小圓沒辦法。后來抖音興起，他們找上無良媒體，扭曲事實，將小圓照片曝到了網上。
當時我看過幾眼。報道里的小圓還不叫于小圓，叫馮琪琪。一開始小圓遭到了嚴重的網暴，
后來事情真相大白，小圓就此從網絡上銷聲匿跡。我忽然覺得，小圓每天化著精致的妝容，
或許更多的是不想別人認出她。可她父母又是怎么找到她的？小圓冷著臉。“我說過，
不可能，你們想都別想。”她說著忽然勾起惡劣的笑：“我告訴你們吧，我得了癌癥，
錢都被我用來治病了，我不會留一毛錢給你們的！”小圓爸大驚失色。“你說什么啊？！
你把那么多錢都用了？！”小圓媽臉色也是分外不好，可她眼珠子轉了轉，臉色又恢復些。
“不可能，你肯定在騙我們。”“我打聽過，我家隔壁那老頭，癌癥一直治，有新農合醫保，
三年花了一百多萬。”“我知道你姥姥一直給你交新農合醫保的，你就算兩年前得的病，
也不可能花了四百多萬。”小圓爸露出猙獰表情。“好啊，感情你在騙我們！”小圓冷笑。
“我用得著騙你們？我告訴你們，我用的是最好的藥，都是幾十萬幾十萬花的，
四百多萬算什么錢？”小圓媽看小圓說得那么篤定，頓時氣急敗壞。“癌癥反正治不好，
你花那么錢有什么用？！”說著還想上手去拽小圓。我趕忙上去擋在小圓面前，
夏天也過來擋住。我出言警告道：“你們要是動手動腳的，我就報警了。
”小圓媽厭惡皺眉：“你誰啊你？我是她媽，你管天管地還管我們母女倆的事情了？
更新時間：2024-12-22 01:1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