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歲到時候，掉進了一座墳墓，帶回來個小女孩。第一章那年我十歲。
記得那是最后一次跟著爺爺給死人下葬，是個冬天，頭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大地白茫茫一片。
亂墳場在兩個村之間一處空曠的地方，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月，一眼看去，全部是墳頭。
在雪地里，一個個白色的隆起。墳地中間，小道蜿蜒，彎彎曲曲。墳坑在墳地中間，
是頭天挖好的。里面有很多雪，清理一番才把棺材放下去。棺材鋪上明旌，
爺爺含著一口酒噴在上面，又把碗碟放進棺材頭一個小坑洞里。
孝子挖了一鐵锨土撒在棺材上，然后幫忙的人紛紛動手，很快坑就被填滿，
一個圓形的墳隆起。一個人就這樣結束了，草草收場。我很小，對死亡沒什么感覺，
獨自一人站在離人群稍遠的地方。注意力在不遠處一個樹丫上，那里有一只畫眉鳥，
在跳上跳下，輕聲鳴叫著。樹枝椏上還有白雪，一片潔白，畫眉鳥的羽毛顯得很艷麗。
就在我呆呆出神的時候。另一邊，墳頭完成，這是最后一道工序。孝子賢孫同時跪下，
大哭起來。嚎叫聲很大，驚得畫眉鳥飛走，附近樹枝上的雪都簌簌落下。
我也被驚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屁股下的雪軟了一下，整個人忽然下沉，眼前一黑，
沿著一個狹小的通道向下滾落。噗通。屁股觸及底部，全身震動顫抖一下，四周一陣安靜。
世界似乎停頓，幾個呼吸之后，一種恐懼感涌上心頭，想要哭，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這孩子，跑哪玩去了，剛才還在這的。”斜上方洞口有點光亮，隱約傳來爺爺的聲音，
接著，似乎好多人從洞口跨過離開。我喊了幾聲爺爺，沒人搭理，只有自己聲音在回蕩。
一陣惶恐過后，我開始沿著剛才滾下來的斜坡，用力向上爬。可斜坡上有很多雪水，
結了一層薄冰，爬出去不遠，就再次滑下來。我坐在地上喘息著，眼睛漸漸適應光線，
四處掃視。這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口棺材，棺材上坐著一位白胡子老頭。
第二章地下光線很微弱，迷迷蒙蒙。隱約看到棺材似乎泛著暗紅的光，老人坐在棺材上，
臉頰模糊，下巴白色胡須到胸前，就像滿地白雪。爺爺是負責村里喪事的，家里兄弟姐妹多，
我從小跟著爺爺長大，沒少見過棺材。加上聽過許多白胡子老爺爺的故事，似乎都不是壞人。
膽子稍微大了一些。站起身，我心中還在嘣嘣跳，看著老爺爺。滿肚子疑問。
老人也沒和我搭話，大聲說道：“小晶，有人陪你玩了。”“真的嗎？
”一個小女孩從旁邊暗影里走出來，梳著兩個小辮子，隱約可見明亮的眼睛。“你從哪來？
”小女孩似乎很好奇，走近我身邊，輕輕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掌給我的感覺很奇怪，
不是溫熱柔軟，但也不是冰涼。聽說鬼是冰涼的。看來不是鬼。我松一口氣，指了指洞口，
意思我是掉下來的。“我們去看看。”小女孩拉著我的手，沿著斜坡向上走。是的，
我清楚記得是走，她拉著我，我感覺自己似乎飄起來，就像被她拉著的一個氣球，
很快就到了地面上。二看到滿地的白雪，小姑娘開心地笑起來，我也跟著笑。畢竟年紀小，
我很快忘記了剛才的事情，陪著小姑娘在雪地里盡情玩耍。小女孩很活潑，但是話不多，
我只是知道她叫晶瑩。笑聲很清脆，就像樹上的畫眉鳥，悅耳動聽。晶瑩的力氣很大，
打雪仗的時候，她能舉起比我人還要大的雪球。有時候會忽然跳上大樹，抓住小鳥，
但都很快放了。傍晚的時候，她說要回去，我剛要送送她，忽然就不見了。我疑惑了一會，
但是孩子的世界本來就充滿不可思議的幻想，想不明白就不多想，獨自一個人回家。
“一個人還玩得這么開心。”媽媽看著我滿身被雪水浸濕的棉衣，不斷念叨著。
我擔心媽媽以后不讓我和晶瑩一起瘋，就沒告訴她。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
晶瑩經常出現在我的生活中，玩一些開心的游戲，記得有幾次她竟然帶著我飛。
那段時間也是我童年最快樂又神奇的時光，記憶中都是和她在野外玩耍的情景。
有個神奇的朋友，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我不止一次向同學提起過。他們說我是做夢。
三我家門前不遠處，有一條不太寬的小河，蘆葦茂盛。一個大熱天的午后，好久沒見晶瑩，
情緒很低。我獨自一個人沿著河岸漫無目的地走，太陽火辣辣的，渾身發熱。一陣風吹過，
小河邊的一處蘆葦發出沙沙聲。停下腳步，看著那些翠綠的蘆葦以及清澈的水面，
感覺嗓子眼發干，渴望喝一口涼水。直接走下河堆，走進蘆葦叢，然后緩緩進入河水中。
蘆葦叢遮擋一些太陽光，水尤其涼，心中感覺就像吃了一支冰棍，格外舒服。不知不覺中，
我緩緩離開蘆葦叢，向河中間游去。水性不怎么好，還沒到河中間就停下來，身體放平。
在水面上漂了一會，正要上岸，忽然，下面有什么東西一下子抓住腿，把我拉進水中。
我手腳用力，慌忙向上掙扎，但向下拉的力道很大，轉眼間整個人就沒入水中。
慌亂中我還是記得深吸一口氣，先憋著，繼續掙扎，同時瞪大眼看向水下。
人的眼睛在水下是不適應的，但當時不知道是不是河水過于清澈的原因，我竟然看得很清楚，
在我下方的水中，有一張慘白的臉。那張臉很熟悉，和我年紀差不多，好像是一個村的。
我腦中炸了一下，這孩子叫二柱子，上個月失蹤，找了很久，在這里的蘆葦叢中發現。
是一具已近起水，慘白的尸體。四以前經常見爺爺打理死人，見慣了，倒也不怎么相信鬼，
但看到水下那個慘白的面孔，我還是感覺魂飛魄散。極度的恐懼，讓我奮力掙扎，
但那只手似乎抓得更緊，我整個人都變得僵硬異常。慌亂之下，我張大嘴，
水立即嗆入嗓子眼，胸中就像要炸開一樣，意識開始模糊。耳邊傳來一聲驚叫，
一個身影從河岸邊撲進水中，很快到了我身邊，頭下腳上，伸手死死掐住二柱子的脖頸。
是晶瑩，臉頰上帶著憤怒，瞪著眼，一副拼命的神情。小心。我想提醒，但喊不出聲，
河水反而更加快速向嗓子眼涌，眼前一片漆黑，暈了過去。迷糊中，水下似乎有一只手，
托著我飄動。再次醒來，已經躺在岸上，身邊圍著很多人，爹媽也在。都說我漂在水上，
昏迷過去，大家都以為我沒了，活過來真是奇跡。爹媽左右扶著我我腦袋依舊暈沉，
但沒有忘記晶瑩，指著水面：“還有個小女孩，你們看到沒有。”“就你一個，
被路過的看到。”老爹輕聲說道：“這附近都沒有其他人。”“是晶瑩救了我。”我很堅持，
瞪著水面。這一段河水不是很深，很清澈，要是水里有人應該看到，確實一無所有。
爹媽沒有理會我，摸了摸我的腦袋，見沒有發燒，低聲嘀咕說是嚇著了，
老爹直接背著我回村里。一連很多天，我都是暈沉沉的。不知道晶瑩的家住哪，我只是擔心，
還好，一個多月之后，放學的時候又見到了她。只要平安就好，我放下心來。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還是經常和晶瑩一起玩耍。孩子的歲月過得很快，轉眼秋天消逝，
冬天來臨，眼看著到了年底。又是一場雪，天氣格外寒冷，但絲毫不影響和晶瑩在野外玩雪。
夕陽西下的時候，晶瑩沒有像往常一樣突然消失，而是繼續陪在我身邊。眼看著天黑下來，
不能讓她一個小女孩走晚路，只好把她帶回家。“媽，這是我朋友，晶瑩。
”我向媽媽介紹的時候，媽媽一下子瞪大眼，看著我手指的地方，一臉驚訝。“晶瑩，
這是我媽。”我很正式地介紹，晶瑩笑著打了聲招呼。但是，老媽的臉上表情更加怪異，
甚至有點驚恐，轉臉對著屋里大叫：“孩他爸，出來。”“什么事？”老媽叫聲很急，
老爹立即從屋里跑出來，手里拿著旱煙袋。“小宇說帶了個小朋友回來。
”老媽看著我手指的方向，一臉擔心。“在哪？”老爹皺眉大聲叫著。我打了個寒戰，
忽然想起，這一年晶瑩經常和我在一起，村里人都應該看到，和爹媽也照過幾次面。
但他們都沒有問過我晶瑩的事情。不是忽略，而是他們根本就看不到，也聽不到晶瑩！
五一家人變得驚恐起來，我看了看爹媽，又看了看晶瑩。晶瑩似乎也明白什么，
緊張地抓著我的手。“別怕。”我當時也一陣惶恐，但感覺到她手掌的真實溫熱，
心中踏實一點，急忙出聲安慰。不管怎么樣，晶瑩也不會害我。爹媽卻更加緊張起來，
立即叫上二叔，駕駛著拖拉機帶我到鎮上，晶瑩也默默跟在我身邊。當時鎮子很落后，
幾個人七拐八拐，在一個小巷深處，破敗的院子內，見到一位瞎眼老太太。
大家稱呼她李婆婆。李婆婆用手摸了摸我的臉，她黑洞洞的眼眶似乎盯著我，
我感覺渾身發毛，打了個寒戰。晶瑩握了握我的手，我才安靜下來。李婆婆拿著我的手腕，
把了一會脈，說是撞鬼了，而且厲鬼一直跟著。我下意識看了看晶瑩，一陣擔心。
“是個男的，方向在你家西北。”李婆婆接下來的話讓我放下心來，不是晶瑩就好，
別的我一點不在乎。我也不記得身邊有什么其他東西。爹媽和李婆婆談了一會，給了一筆錢，
李婆婆把我帶到一個房間，四周墻上畫著很多畫，各種各樣，記得不太清，
好像有佛教的羅漢，面目猙獰。還有觀音，很多手。我站在中間，爹媽在一旁觀看，
晶瑩還是靠在我身邊。李婆婆穿上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和墻上的圖畫很像，
手里拿著一柄木劍，圍著我轉圈，嘴里不斷念叨著。過了一會，
李婆婆點燃一張畫著很多線條的紙，扔在空中，一手并著劍指，一手揮劍，大喝一聲。
房間內，似乎刮起一陣風，一直刮進我身體。透心冰涼，整個人就像被冰包裹，
僵硬得動不了。同時，隨著李婆婆的劍舞動，身體內有種東西似乎被向外拉扯。
有種撕心裂肺的痛，具體說不清哪，就像整個人裂開。雖然不能動，
但疼痛還是讓我額頭汗珠滾滾。眼睛里似乎流出淚水，順著臉頰流進嘴里，咸咸的，
有股血腥味。旁邊，爹媽都驚叫起來，一起跑向我。“別動。”李婆婆阻止爹媽，
大聲喝道：“何方鬼怪，還不速速離去。”我感覺撕裂再次加劇，痛得腦袋一陣暈暈的，
眼前都變得迷糊，想要喊，卻張不開嘴。雖然是孩子，直覺也是自己要死了。
眼中依舊在流著東西，鼻子一熱，也有東西淌出來。緊接著是耳朵……后來才知道，
七竅流血。這時，晶瑩看著我，一臉焦急不安，忽然尖叫一聲，上前一步，
伸手抓住李婆婆的木劍，用力一折。啪一聲脆響，木劍斷裂，半截掉落在地面上。四周，
陰風忽然平息，我身體內的撕裂疼痛也忽然消失，身體恢復了感覺。而李婆婆手握著斷劍，
一屁股坐倒在地，兩個黑洞洞的眼眶，不斷流著血。“我無能為力，
你們去找小河南張半仙吧。”李婆婆聲音嘶啞，腦袋低垂下去。爹媽帶著我回家，
擦洗一下臉上的血跡，給我喝了碗稀飯，又喂我一些餅干。我才沉沉睡去。夜半醒來，
我看見晶瑩坐在床邊，一臉緊張地看著我，見我睜開眼，立即問：“好點了嗎。”“好多了。
更新時間：2024-12-22 10:1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