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回去為祖父奔喪,云錦一家卻落了個闔家慘死的下場。父親殞命,娘親被氣死,
姐弟兩人剛成孤兒又遭奸人擄掠,一起死在了離家千里的荒郊野外。臨死前,
她用木簪刺瞎了奸人一只眼睛,笑著咳出最后一口血。意識抽離的前一刻,
她好像聽到身邊有個男人在說話,他說,“對不起,我來晚了……”第一章前世,
云老爺去世半個月后云錦一家才收到消息。待他們一家趕回云府,云老爺早已安葬。
云錦的父親云天鴻被族親鄉鄰認定為大不孝之人,云家家產全部歸了云二爺。
云天鴻激憤之下與人發生爭執,被人重傷,昏迷了幾日再也沒有醒來。
族中無人肯為丈夫主持公道,李素娘氣怒攻心,一口氣沒上來,緊跟著撒手人寰。
云錦哭著埋葬了爹娘,帶著弟弟云崢回安河村的路上被人牙子打暈丟進了馬車。
昏暗逼仄的馬車里還有六個七八歲的孩子,稚嫩的臉上滿是驚恐。
云錦抱不由自主抱緊了懷里的弟弟。云崢才三歲,是她在世上僅剩的親人,
她一定會保護好他??缮仙n無情,云崢半夜突發高燒。
云錦苦苦哀求人牙子找一個大夫救救弟弟,她愿意當牛做馬報答他們的恩情。
兩個人牙子無動于衷,冷笑說他們拿了云二爺的錢,只負責擄人,可不負責死活。那一刻,
耳邊似有驚雷炸響,云錦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她的親二叔策劃的一場陰謀。
血脈至親,哈哈,親人,什么狗屁親人,分明是仇人!云錦發誓,若有來生,
她定要讓云長宇身敗名裂、不得好死!三歲的云崢很快停止了呼吸。他的苦難結束了,
早點去和爹娘團聚也好。云錦默默抱起弟弟走向林邊的空地,她只能給弟弟挖一個淺淺的墳,
希望小小的他能找到回去的路。長著一對三角眼的李三偷偷跟在云錦身后,趁她不備,
一把扯過云崢的尸體將他拋了出去,又猛的將云錦撲倒在地上。云錦不哭不鬧,
李三錯以為她屈服了。在他得意抬頭的瞬間,云錦將手里的木簪狠狠刺進了他丑陋的左眼里。
“噗嗤”——利器穿透皮肉的聲音,接著是三角眼吃痛哀嚎的聲音,
隨后是云錦落地的聲音……云錦看著不遠處的弟弟,笑著咳出一大口血,
她的五臟六腑被打得移了位,弟弟,等一等,我們一家很快就要團聚了。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由遠及近,朝著這個方向疾馳。是誰?是來救他們的人嗎?
可惜她已經看不到了。意識渙散前,她聽見一個男人的輕嘆,他說:“對不起,
我來晚了……”第二章再睜開眼,云錦回到了安河村。看著眼前熟悉的屋子,
活生生的娘親和弟弟,云錦有些恍惚,一時間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板\兒,錦兒?
”李素娘喚了女兒好幾聲,見她神色怔忪,臉色蒼白,
有些擔心地將略帶薄繭的手掌輕輕貼到她的額頭上,“錦兒,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掌心傳來的溫度是溫熱的,她的阿娘還好好的。云錦搖了搖頭,將自己埋進娘親的脖頸間,
啞著聲音問道:“娘,今兒是初幾?”“你這孩子睡迷糊了?今天是四月初十?!彼脑鲁跏?/p>
離前世祖父離世還有三天,一切還來得及。云錦抱著李素娘的胳膊搖了搖,“娘,
自過年后我們就沒回過老宅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明日讓爹爹帶著我們回去一趟可好?
”李素娘聞言身子一頓,有些遲疑地看著女兒,“你不是不喜歡回老宅嗎?
”云天鴻不得云老爺器重,連帶著妻女在云府都得時時賠小心,
當娘的哪里不知道閨女心中的怨懟。云錦眼角含淚,“娘親,剛剛祖父似在夢里與我告別,
他讓我給你們轉達一句話,他說,‘過剛易折,過柔則靡’?!崩钏啬镎谠兀?/p>
父親是說相公過于剛直不懂變通,而她太過柔弱立不起來,這的確像老爺子說的話,
“你祖父還說了什么?”云錦搖頭,“過年的時候祖父精神已不大好,
二叔二嬸卻從不寫信告訴我們祖父的情況,如今我們又離得遠,
我怕夢是真的……”大齊以仁孝治天下,云天鴻又是秀才,如果老爺子去得急,
云府那頭封鎖消息……李素娘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神情變得鄭重,
“你爹一早去鄉學現在也快回來了,你去催一催?!痹棋\連忙應下,拔腿往門外快跑去。
鄉學在安河村東頭,云家住在村西頭,走過去需一盞茶的時間。云錦到的時候,
云天鴻也散了學??粗畠簹獯跤醯臉幼樱铺禅櫜唤猓澳阍醯呐艿眠@般急?
家里發生什么事了?”云錦擺擺手,調整了氣息才回道:“娘親有事同你說,
讓你不要在路上耽擱?!痹铺禅櫅]再多問,拿了本書同女兒一道回家。
李素娘站在屋里等著父女二人,她坐不住,她怕女兒說的是真的?!爸ㄑ健币宦暎?/p>
父女兩個進了屋。李素娘也沒拐彎抹角,“相公,父親年事已高,過年時面色瞧著不太好,
這么長時間家里也沒個信過來,我們回去看看如何?”云天鴻皺眉,“為何忽然提起此事?
”他們父子關系僵化多年,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和老父相處了。三年前,
云天鴻又一次丟了師爺的差事,云老爺恨鐵不成鋼,
一氣之下丟了一百兩銀子將大房一家趕出來單過。那時李素娘還懷著身孕,
云天鴻在書房外跪了一夜也沒能讓云老爺改變決定。正彷徨無措時幸得好友李元榮幫忙,
替云天鴻在安和村鄉學謀了個夫子的職,一家人也算有了落腳處。安河村距平寧縣幾百里,
回去一次得走上兩三天。除了逢年過節,云天鴻已經很少想起云府了。
李素娘瞧著丈夫的神色,知道他想起了那些不快,含糊其辭,“這兩日我一直心緒不寧,
右眼皮直跳,不回去看看父親我心難安。”云天鴻沒再多說什么,
身為長子沒有在老父身邊盡孝,無論是何原因,傳出去還是他這個做兒子的理虧,
便妥協道:“哪日回去?”“明日一早便動身吧,家里的事我都安排妥當了?!薄昂?,
你把盤纏和衣物準備好,我去跟徐夫子請假,再去賃一輛馬車。
”云錦在一旁看著爹娘做了決定,心下稍安。這一次無論能否見到祖父最后一面,
他們一家都不會如前世那般陷入被動。第三章四月十三傍晚,馬車緩緩停在了云府大門前。
熟悉的古銅色大門緊閉著,可門后隱約透著一絲暴風雨前的寧靜。叩響大門上的銅環,
開門的小廝有些驚訝,將人迎進來就飛快地跑去稟報。不一會兒,
孫管事過來將我們帶往西側客院?!皩O管事這是要去哪里?為何不回我們的竹院?
”云錦停下腳步看著他問道。云天鴻也靜靜看著眼前的人,不發一語。
孫管事抹了抹額角滲出的汗,惶恐答道:“大爺,不是小人自作主張,是竹院正在翻修,
現下住不了人。二夫人吩咐,若是大爺一家回來,先到客房歇息,等竹院收拾好了再搬回去。
”李素娘的臉色很不好看,不過四個月未回,大房的屋子翻修她這個做主人的卻全然不知,
真是豈有此理。云錦覺得有些好笑,原來他們已經這么迫不及待了,
“這個家什么時候成二叔二嬸一家的了?我們家的房子她說翻修就翻修?
”孫管事被我的話震住,作勢要跪下,云天鴻抬手制止,語調沉沉:“你下去吧,
這里不用你跟著”。二房如此肆無忌憚,看來父親的確不大好了。云天鴻匆匆放了行李,
帶著妻子兒女快步朝云老爺院里走去。走過垂花門,穿過一處假山,還沒到云老爺臥房門口,
就聽見一陣哭聲傳來。云天鴻神色驟變,三步并作兩步沖了過去,
李素娘抱著兒子和云錦緊跟其后?!斑邸钡匾宦暦块T大開,
圍在床前放聲大哭的云二夫人轉過頭看到云天鴻,驚得眼淚跑回了嗓子眼,連咳了好幾聲。
云長宇臉上神色變了幾變,半晌后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大哥”,哽咽道:“父親他,父親他,
剛剛去了……”云天鴻看著眼前的老人忽覺悲痛莫名,
那個手把手教他讀書識字又對他苛刻無比的人真的不在了,
他踉蹌著撲倒在父親床前痛哭出聲,“爹啊爹,兒不孝,兒來遲了!”云天鴻伏地痛哭,
嗚咽不起,聽得云錦心頭酸澀。真正的親人間無論有多少怨,此刻也只剩下曾經的好。
可云長宇不是親人,他是一頭沒有人性的豺狼。生老病死,是人逃不過的夙命,
云錦能接受爹娘老死病死,但不允許他們被眼前的衣冠禽獸謀害而死。對待禽獸,
只有毫不留情的斬殺。第四章趁云府上下都在忙著云老爺的喪事,
云錦找到前世悄悄幫過她的珠兒和阿福。兩人聽到大小姐找,以為自己犯了什么錯,
忐忑不安。云錦開門見山,“你們可愿意跟著我?”兩人相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霎時明白不是聽錯了,連忙挺直脊背答道:“愿意,我們愿意。
”一個漿洗丫頭,一個喂馬小廝,拿著最少的工錢干著最臟最累的活。雖無父無母無依無靠,
他們也想過好日子,哪怕府里都說大爺斗不過二爺,云府遲早是二房的,跟他們也沒關系,
為二爺說話二爺又不會看上他們,跟著大小姐很好。云錦看著兩人激動的神色放下心來,
帶回客院安排了住處,吩咐他們暗中注意二房的動靜,一旦發現異常隨時來報。
當日夜里珠兒來報,
說看到云家族長、云二爺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中年男人借著夜色從側門出去了。“珠兒,
你可知道些族長家里的事情?”珠兒仔細思索一下,“他家三小子整日招貓逗狗不學好,
半個平寧都聽說過他的名聲,至今不曾結親,算不算?”云錦笑,“算,當然算。
”想來云長宇應是許諾了族長什么事,最有可能的是為幼子安排差事,
有了差事婚事自然迎刃而解。族長則在云家分家時為云長宇說話。二人各取所需,
行為動機不難猜到,只是那個中年男人是誰?云錦沒再深想,叫來阿福給他一些碎銀,
讓他找個機靈的小乞丐打聽打聽近日城里發生的大事。
第二日阿福便將外面打聽到的消息傳了回來?!肮媚?,傳信的說最近城里出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近幾個月里城里好幾個七八歲的孩子失蹤,衙役全部出動也沒找到什么線索。
第二件是最近城里冒出個長生教,說是那教主能活死人肉白骨,傳得神乎其神的。
”云錦皺眉,前世他們一家回得匆忙,后連遭大變,她無暇顧及其他。
如果現在擄掠孩子的還是前世的李三、王五,他們怎會在平寧潛伏如此之久?
必須先確認是不是那兩人。沉思了片刻,云錦提筆畫了兩張男人的畫像,
一個瘦削臉、三角眼,一個方臉、塌鼻、右眉一顆黑痣,畫好后將紙遞給阿福,
“你將這畫像拿給傳話的小乞丐,讓他留意城里有沒有這兩人出沒。
”第五章云家祖上曾出過大官,只是后代子孫平平,再不曾出過聲名顯赫之人。
但祖宗留下的家底仍在,加上云家幾代都是秀才,積累的財富頗為可觀。
云長宇認為云家在平寧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老爺子的喪事理應辦得隆重些,提議守靈七日,
七日后出殯。這七日夜里云家子侄輪流守夜,今日排到云天鴻和族長三子云陽。暮色四合,
云天鴻前往靈堂,云錦跟著李素娘學刺繡。娘倆繡了一個時辰,云錦隨口問道:“娘,
爹今日和誰一起守夜?”李素娘停下繡針想了想,“好像是族長家的三小子,云陽。
”云錦一個慌神,針尖刺破了食指,一滴雪珠瞬間染紅了她剛繡的一朵梅花,鮮艷奪目。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小心?!崩钏啬锬贸雠磷影∨畠菏軅氖种?,嘴上埋怨,
眼里滿是心疼。族長和二叔是一伙的,夜這么長,父親和敵人的兒子共處一室她哪里能放心。
云錦反握住李素娘的手,神情嚴肅,“娘,我突然心慌,感覺爹爹可能要出事。
我和珠兒去找爹,阿福留下來跟著你。”李素娘被她說得心里一陣緊張,“錦兒,
你別嚇你娘?!毕胍W∫患胰说陌参?,還是要先跟娘親透個底。
云錦整理了一下思緒沉聲開口:“其實我的夢里不僅夢到祖父離世,
還夢到爹遭人陷害變成不孝之人,后被族人打傷,不治身亡。我們一家孤立無援,
娘親你氣怒攻心,撇下我和弟弟也去了。”李素娘震驚地張大雙眼,拿著繡棚的手微微發緊,
“后來了?你和你弟弟怎么樣了?”“后來,我和弟弟被人牙子抓了,雙雙死在路上。
而害死我們一家的,正是二叔云長宇。”李素娘想到回來前閨女的預言,
想到回府時下人的怠慢,對女兒的話不禁信了七分,她想立刻去看看丈夫,被云錦一把拉住,
“娘,你先冷靜?,F在還什么都沒發生,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防著府里的人。
我現在也只是懷疑,也許什么事都沒有?!崩钏啬锲綇土艘幌骡疋裰碧男呐K,“好,
你按你的想法去做,為娘在家照顧你弟弟。”云錦抱了抱自己娘親,
轉身帶著珠兒消失在夜色里。第六章是夜,云長宇坐在書房里查看云家名下的產業,
面上逐漸顯出癲狂之色,田地、鋪子、宅院,以后全是他的!有了這些錢,再捐個官,
他云長宇就不是滿身銅臭的商賈,而是云家第一人!大哥憑一個秀才功名壓了他這么多年,
今夜過后就要被他踩到泥里。云府靈堂里很安靜,云陽一個紈绔在這種地方只覺得汗毛直豎,
可他爹強壓著他過來,還讓他把一包藥粉倒進云天鴻的茶水里。他強撐著精神等到子時,
天人交戰了半天,把帶來的藥粉倒了下去,還主動給云天鴻添了一杯。云天鴻在油燈下看書,
對云陽的動作毫無所覺,端起新添的茶一口一口喝了個干凈。一炷香后,
云天鴻感覺頭有點暈。捏了捏額角,他放下書走到窗邊透氣。短暫的清明過后,
一陣眩暈襲來,云天鴻慌亂地抓住窗沿,背靠著墻坐下,想開口喊人,眼皮卻似有千斤重,
不過片刻就陷入了黑暗。云陽見云天鴻閉上了眼睛,連忙湊上去試了試他的鼻息,還好,
只是昏過去了。任務完成,偌大的靈堂里也只剩他一個清醒的人,留在這里他害怕,
可外頭靜悄悄的他更不敢走,只能龜縮在云天鴻旁邊等待著前來接應的人。
這邊云錦出來后才發現連通主院和客院的垂花門已早早落鎖,心知今晚不會太平?!肮媚?,
現在該怎么辦?”有門進不去,珠兒在旁邊急得團團轉。云錦深吸一口氣,指尖掐進掌心,
強迫自己冷靜。門是從里面落鎖的,要進去只能翻墻。
她在腦中將府里的角角落落都搜尋了一遍,最后敲定從院墻東南角翻過去。
東南角種著一棵棗樹,其中一根枝干正好橫在圍墻上方,只要她們爬上去就能順利翻過圍墻。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兩個姑娘終于翻墻成功。等她們馬不停蹄地跑到靈堂外,
正好看到兩個人架著云天鴻走出來。云錦悚然一驚,拉著珠兒迅速趴下。還好今夜云層厚,
月色昏暗,不然剛才她們就暴露了。她趴在地上看著兩人帶著父親走遠,方向似是竹院。
云長宇雖虛偽薄情,但不至于做出在云府公然殺人的蠢事來。
他的目的是“清清白白”獲得云家的全部家產,所以他的手段從來都是抹黑父親襯托自己。
所以,她家的院子里現在定然藏著一個能讓父親身敗名裂的秘密!想通了關節,
云錦貓著腰跑到靈堂門外,透過門縫朝里面看去,云陽哆哆嗦嗦的抱著自己縮在油燈旁,
顯然是怕極了。云錦冷笑,她爹昏迷被人帶走,他還好端端立在這兒,定是幫兇。
更新時間:2024-12-28 22:2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