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傀儡皇后的第十年,崔景終于要為他的白月光廢了我。所有人都惋惜我的命運,
只有我知道,此次廢后,對于一個想造反的女殺手來說,就是能大開殺戒的信號。
1.我十五歲及笄就嫁給了崔景,十八歲扶持他當上皇位成了皇后,
二十三歲禁閉未央宮開始潛心禮佛,為國祈福。這是好聽的版本。元家嫡女元嬋娟,
有貌無德,憑借家世僥幸得了五皇子妃的身份,更是在五皇子崔景榮登大寶成了皇后,
奈何毒婦就是毒婦,入宮后善妒專權,謀害皇嗣,皇帝看在家世的份上才小懲大誡,
讓她在未央宮禮佛。這是難聽的版本。我是出身富貴卻心思歹毒的皇后,
一心針對五皇子的白月光,京城第一美人君依蘭,現在的蘭貴妃。縱然我毒計百出,
但都一一被蘭貴妃巧妙化解,皇帝更是獨寵于她,讓我小人技窮,老死冷宮。
這是市面上賣的最好的版本。而我的版本是,你說的對,但我不是元嬋娟。
2.我這前半生被割裂成兩個部分,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也是執掌鳳印的皇后。
我自小在某個三流殺手組織長大,天賦異稟,十四歲就是組織里的最強戰斗力。
但是沒什么用,三流就是三流,在接了一單“送了嗎”訂單后,本就寥落的組織,
死得就剩下幾個人。這時元嬋娟的兄長元東君出現了,他保下了我們這些蝦兵蟹將。
作為報答,與元嬋娟相貌有七分相似的我,代替她,嫁給了當年并不被看好的五皇子崔景。
3.后面的故事就很俗套化,什么鼎力扶持啊,什么上位后迎娶白月光啊,
什么白月光碰瓷陷害啊。對于在佛堂清修了五年的我來說,完全是過眼煙云不值一提。
別誤會,我可沒有什么菩薩心腸,這些小情小愛顯然不能在危機時刻保我一命。
在當上皇后的十年中,我一直都在忙一件更重要的人生大事。造反。
4.衛士踏破宮門的那一刻,我還跪坐在蒲團上,手指捻著佛珠,嘴里默念著波若波羅密。
經年昏暗的房間,瞬間亮的刺眼。我的侍女信兒下意識想破口大罵,
被另一個侍女久久拉了一把。羽林衛為首的是個青年男子,此時他并不英俊的臉上,
寫滿了小人得志。“元娘娘,別來無恙啊。”我并不搭理他,仍舊垂眸念著佛經。
如果在場有有心人仔細聽的話,就會發現,我只會這兩句佛語。
青年男子是君依蘭的遠房親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憑借著一手爐火純青的舔功,
從白丁干到了羽林衛統領。狗腿同志深知在皇宮里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這種替蘭貴妃表忠心的時刻,他絕對不能錯過。“傳圣上口諭,元氏女無才無德,蛇蝎心腸,
妒忌成性,囂張跋扈,謀害妃嬪,戕害皇子......廢除皇后之位,打入冷宮。
”我耐心地聽完這套成語接龍,站起身來,摸了摸袖中的兵刃,向外走去。
狗腿一號的洋洋得意還寫在臉上,我略過他,直接對后面手拿圣旨的大太監說道,走吧。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誰人不知,當今皇后愛慕圣上愛的要死要活,當年毒害皇子一事過后,
皇帝本想廢了她的后位,沒想到她在宮門口硬生生跪了三日,直至暈厥,才保住后位。
而這次,我居然這么順利地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不哭不鬧,甚至連狠話都沒有放兩句。
“難道禮佛真的讓她有所改變?”有人小聲嘀咕。5.這句話在錦繡宮中響起時,
君依蘭斜靠在貴妃榻上,伸著纖纖玉手,讓宮人給她涂指甲。聽到宮人的八卦語氣,
她輕笑一聲,“不過是個失勢的丑婦,日后就不必再說了。”美目流轉,
打量了下金碧輝煌的宮室,開口道“我看啊,這個錦繡宮雖好,確實有些小了。待日后,
到了未央宮,那才是大氣呢。”6.丑婦本人其實對這些閑言碎語沒什么感覺,畢竟,
你會對螞蟻罵了你而生氣嗎?我迫不及待地跟在大太監身后,步履輕快地向冷宮走。
大太監都感受到了我的雀躍,冷著臉警告我,“陳姑娘,收斂些,可不要壞事。
”我把自己的大牙收了回去,只是這嘴角,還是很難壓。哈哈哈,太爽了,終于可以造反了。
狗屁皇帝,狗屁貴妃,還有捧高踩低的宮人,老娘忍你們好久了。殺殺殺,
我要把你們都殺了安在佛龕里當佛像。在我暢想是先砍狗皇帝的腳還是后砍貴妃的手時,
冷宮到了。大太監王二平再次警告我:“成事在即,不要露出馬腳。”不就是裝孫子嗎,
好說好說,十年都忍了不差這幾天。我忙不迭應下王二平,帶著我的兩個侍女,
大步向冷宮走去。7.冷宮十分符合人們對它的刻板印象。凄清陰森,破敗不堪,
有女人的凄厲哭聲,也有肆無忌憚爬行的蛇鼠。哦,沒有鼠了。
我的袖劍穩穩扎在剛竄過去的小鼠身上。一劍斃命,血都沒有多流。信兒看見后忙吹捧我,
姑娘的功夫還是這么好。我欣然應下,吾劍也未嘗不利,把袖劍拔出,
隨手把某個房間的門鎖劈開。房間中赫然堆放著一批批森然的兵器。看著這些精良兵器,
腦中和羽林衛的軍備稍作比對。大牙再次暴露在空氣中。摸摸這個刀,敲敲那個盾,
聽著悅耳的金屬聲,我終于肆意地笑出來。臥薪嘗膽十年,天天敲那爛木魚,
不就是為了把這些兵器運進來嗎?再也不壓抑自己,我放聲大笑,
笑聲驚擾了冷宮樹上的烏鴉,黑壓壓飛走了。7.長生殿中崔景正聽著侍從的匯報。
“你是說,元氏女瘋了?”年輕俊朗的帝王頗有些漫不經心。王二平畢恭畢敬地開口,
“是的,說是被廢后沒有哭沒有鬧,冷宮里傳出了她的大笑聲。”崔景瞇著眼想了想,
發現連自己皇后長什么樣子也想不起來。剛登基時,因忌憚元家父兄,還有幾分面子情。
后面元父身亡,元家的西北軍逐漸瓦解,加上君依蘭的枕邊風,很是磋磨了元嬋娟幾年,
后來看她的窩囊受氣樣也覺得無趣,尋了個由頭圈禁了她。而現在,崔景忍不住笑出聲。
元東君已經戰敗失蹤,只要找到他的尸體,西北軍便是囊中之物。他的心腹大患終于消亡了。
至于元氏女。崔景涼薄地想,也是當了十年皇后,就留她個全尸吧。王二平很有眼色,
看到崔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躬身行禮退了出去,只是嘴角也勾起了一抹難言的弧度。
8.我暫時不知道這皇宮中的暗流洶涌,不過也并不重要,現下我如同掉進米缸的老鼠一般,
興致勃勃地和信兒打點著這些兵器軍備。“這個好,刀身筆直,清脆有聲。”“姑娘,
這個盾也不錯,你拿你的劍試試。”“哎呀,真是,怎么說來著,干將莫邪龍阿太泉,
不外如是啊!”久久看著我倆沒見過世面也沒文化的樣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索性翻起了自己的包袱,找起藥來。興奮了一會,我有點累,坐在房中的破椅子上,
罕見地迷茫起來。信兒數著,突然對我說,“姑娘,要不等成事了,
您向元將軍討要點兵器給我們用用。”我失笑,“你要兵刃干嘛,
回去繼續當你的三腳貓女殺手?”信兒卻是義正言辭,“我才不當,我繼續伺候您,
您那也像老堂主一樣,找些孤兒,繼續行俠仗義!”行俠仗義?我笑彎了腰,
看信兒臉色難看起來才止住。“你啊,別想什么伺候不伺候了,我是沒法活著出這個宮墻的,
不如想想你們怎么逃命吧。”9.意識到了什么,我把這漏風的嘴巴閉上了,
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方才還熱鬧的房間熄了火,信兒兵器也不數了,久久藥也不擺弄了,
兩個人全湊過來,直勾勾盯著我。被她們盯得有些發毛,我佯裝鎮定,試圖岔開話題。
“哎呀,久久啊,這是什么藥啊?”久久冷笑一聲,“毒藥,本來是假死藥的,
我看是用不著了,有人想真死,現在就成全她。”這丫頭,我摸了摸鼻子,準備先溜。
信兒一把把我按在椅子上,把圓圓的臉盤湊了過來,惡狠狠問我。“姑娘,你好好說話,
什么死不死的?”看來是命中終有這劫,我無奈地向后靠了靠,準備開口解釋,
反正遲早也要說,后靠失敗,死丫頭,一天盡使不完的牛勁。
“元將軍七日后是不是要發兵攻打京城?我看那日就是我的死期了。”久久開口道,
“不是假死,元將軍假借親妹被害,妖妃橫行,清君側的名號發兵?”“是這個道理,
那我假死以后去哪呢?”“去元將軍那啊,小姐你身手那么好,當個將軍都行!
”信兒連忙說道。“我去元東君手下,以什么身份?”“以......”信兒卡殼了,
“那就去浪跡江湖,像我前面說的那樣,你還是陳昭義!
”“十三年前江湖組織富貴堂可是得罪了笙樓,被殺的無一人生還的。你覺得,
江湖上如果突然冒出了個富貴堂的陳昭義,笙樓會怎么做?再說,我現在是廢后,
元東君為妹造反,成功后妹妹的尸體還能隨意一丟喂了狗?釘棺,守靈,移入靈柩,
哪一個不是全天下人都盯著的,這尸體用誰的?”“可......”信兒還想說什么,
久久卻是全明白了,拉了拉信兒,示意她不要再說。我別過頭,強忍著鼻尖的酸澀,
盡力讓聲音平穩。“放心,這十幾年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讓你們兩個脫身還是可以的,
出宮后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頓下來吧。再說我也不吃虧,我和元東君說好了,成事之后,
狗皇帝和君依蘭都由我處置,我想卸他們幾條胳膊就卸,想砍幾劍就砍,
一定讓他們走的比我早,好好出出我的惡氣!”信兒的淚水滾滾流下,久久垂著頭不再說話。
我嘆了口氣,躊躇半天,還是什么也沒說。9.我陳昭義,其實是個膽小的殺手。怕疼,
怕餓,但不怕死。我的父母名姓不詳,大約早已經死了。我的全部成長記憶都是在富貴堂中。
富貴堂,乾國三流殺手組織,之前是土匪窩,后面發現這世道連土匪都會餓死。
在打劫了第十個被陷害流放的清官后,富貴堂老當家劉富貴,
憋著一肚子火給清官把行李又裝好,折了寨旗當殺手去。富貴堂里的人,有著三流的武功,
約等于零的文化水平,和名字完全不相符的經濟水平以及莫名其妙的義氣。
雖然干著殺人放火的事,卻有自己一套能殺不能殺的可笑原則,天天饑一頓飽一頓,
沒有任何吸引力的草臺班子,納新全靠收養孤兒,順便起點演繹里的俗氣的名字。
好在老天爺在給我關上出生的窗時,順便還夾了我的腦袋,給我夾靈光了。我的天姿,
在我的叔伯嬸嬸中已經是天才中的天才,哪怕富貴堂的財政天天捉襟見肘,
我們這些孩子也沒有餓著冷著,作為后期財政的主要來源,我更是吃得好,睡得好,
年紀輕輕就是下一任堂主預備役。我的女土匪夢一直持續到那個血腥的日子。
也是遇到元東君的那天。10.笙樓,北齊數一數二的情報組織,依靠青樓楚館販賣情報,
本和我們這種螻蟻組織不搭邊。但老堂主劉富貴卻意外得知,笙樓其實是南楚細作組織,
掌握了不少北齊情報,意圖亂了北齊。南北交界,十萬秦嶺,笙樓埋伏運糧官的奇襲小隊,
被富貴堂攔了下來。廚子忠叔是第一個死的,左胸被貫穿,
死前沒有松開他的菜刀;紅拂姨花大價錢買的緞子裙,
被三根羽箭徹底染紅;剛滿十三的杏仁,頭被劈開,紅白流了一地;堂主劉富貴,
身中數刀不倒,從自己腹部插刀,捅死了背后的殺手。......后面死了哪些人,
我已經看不清了,鮮血覆蓋了我,喊殺聲吞沒了我,一波波涌來無窮無盡的對手,
消解我的刀光。這一刀砍在了左肩,這一刀在小腿,我頹然倒地,看著刀影向面上揮來。
那一刻,我竟然有了難得的安寧,模糊的血眼似乎看見了紅拂姨牽起了我的手。
呼嘯風聲而過,一只箭貫穿了面前的陰影。我遲鈍地抬起頭,在這人間地獄中,
看見元東君鐵甲錚錚,恍若天神下凡。11.“恍若天神下凡,陳小姐已是芳心暗許。
更新時間:2024-12-29 12:2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