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姨娘卻只是嘆息一聲，微微苦笑，拿起繡花繃子繡起來，一副歲月安好的模樣。

“三姐姐心情不好，拿心娘出氣，橫豎沒叫她受傷，妾身只想著別傷了一家子的和氣……”

付老爺看看側臉溫柔嫻靜的楚姨娘，又看了看溫軟的綿心，忍不住嘆息一聲。

“你們娘倆，就是太好欺負了，這樣與世無爭，顧及別人的情面，都叫別人欺負到頭上來了！”

付老爺嗓音冷沉了幾分，“唐許。”

“在。”唐許是管理府內事務的大管家，聞言立刻進了門來，敬聽吩咐。

“三娘子輕狂跋扈，不辨是非，欺負妹妹，罰打手板八十下，再本月之內抄三百遍女則，交上來我親自過目。”

這個處罰還算得當，綿心不由得有幾分慶幸，自己這個爹還算不公道，若是偏心偏得沒邊的，恐怕付綿秀今日不會有任何事。

“心娘受了委屈，不能不賞賜安慰你。”付老爺轉過來跟她說話，目光慈愛，“說吧，想要什么都行。”

綿心就想了想，小聲道：“父親明日下衙門回來，能不能順路給我帶瓊脂齋的栗子糕和山楂雪球？”

瓊脂齋是京中最富盛名的糕餅鋪子之一，傳承已有百余年，口味豐富多樣，而且口感細膩，往往一日要蒸大幾十種糕點，排隊許久才能買得到。

綿心捏著空空如也的荷包，就忍不住低落。

她今日為了哄那個世子，把自己身上僅存的山楂雪球都給對方了……

閨閣娘子哪有隨意出門的自由？這可是她的丫鬟尋鷺趁著每月的休假，花上大半日在瓊脂齋排隊買到的，很不容易。

如今給了昭國公府世子，她自己就一顆都沒有了。

難得有討好處的機會，付老爺原本以為她會要些貴重的金銀珠寶，比如付綿秀曾經就趁機問他要了兩處田地的地契。

這其實算是很貪心了，但當時付老爺疼愛著她，也就應允了。

如今聽見綿心要的只是一點糕點，加起來都不超過一百兩，他不免有些驚訝。

“就只要一些糕點？”付老爺問道，“不再要點別的？”

“還可以要別的嗎？”綿心眨了眨眼眸，作勢想了想，付老爺等著她的回答。隨后，就見她彎起眉眼，語氣柔軟。

“那……我還要新鮮出爐的荷花酥、青梅糕和糯米涼糕！”綿心掰著指頭數，隨后眼眸亮晶晶地看向他，“若是可以的話，父親可要早點去買，荷花酥才出爐的最好吃，而且每日限量三十份，遲了可就沒有了！”

付老爺看著她真心要糕點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心娘這么好哄呢？”付老爺如今看她，是越看越乖巧可心了，“你大姐姐上回過生辰，自己不當心摔了一跤，可是哭鬧打滾地問我要了一整套的瑪瑙茶具和一套金鑲玉長釵，才甘心的！”

綿心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急著說話。楚姨娘如今也上道了，聞言笑道：“心娘是庶出，哪里能跟大娘子比？她是知足的孩子。”

“庶出也是這府里的主子，”付老爺倒是對嫡庶沒那么在意，作為一家之主，只要誰能得他的心意，哄得他高興開懷，誰就得臉。

但他也贊同楚姨娘對綿心的點評，“知足常樂，心娘是有大智慧的人，將來福氣好著呢！”

綿心倒是想，她沒指望將來有多好，只希望日子比前世過得輕松愉悅，就滿足了。

次日一早，綿心才起床洗漱過后，便見桌案上擺滿了她愛吃的糕餅，山楂雪球、栗子糕和荷花酥、青梅糕……應有盡有。

都是她喜歡的。

綿心的眼眸不由得一亮，伸手拿起一顆山楂雪球咬下一口，驚喜地發覺還是熱乎乎的。

“這是父親一大早排隊買來的？”她忍不住問起一旁的楚姨娘。

楚姨娘笑盈盈的示意一人被帶進來，是個中年粗衣女人。

“你父親心疼你，這是他去上朝時，順路從瓊脂齋花重金買了一個廚娘回來。”楚姨娘說起此事也是感慨，“往后就在府里大廚房做事，專門為你做點心！可見老爺有多疼你。”

綿心微微驚訝，前世父親可從未對她有過這樣的偏愛……她只是賣了個乖，想不到父親就吃這一套。

那女人上前行了一禮：“四娘子安好，往后有什么想吃的，吩咐丫鬟到廚房找我說一聲就是了。”

這也挺好的，至少在廚房里有了聽自己話的人。

綿心點了點頭，笑嘻嘻道：“嬸子別嫌我嘴饞，往后要辛苦你了！”

說著，就朝尋鷺使了個眼神。

尋鷺會意，上前塞了一錠銀子給她。那女人見綿心是個乖乖巧巧的小娘子，出手又大方，心中更添幾分感激。

“娘子哪里的話，這是奴才的分內之事。”

待她退出去之后，楚姨娘才對綿心道：“老爺為了安慰我，還送了我一對血玉手鐲。”

她說著，伸出兩只手，綿心看過去，只見楚姨娘纖細的手腕間兩只一看就色澤艷麗、玉質上佳的血玉鐲子輕輕晃動著。

付老爺出手闊綽，血玉鐲子產自西北礦山，珍貴無比，放在市面也得賣上八九百兩呢。

“老爺上回賞我東西，”楚姨娘感嘆，“還是前年的中秋家宴上，我唱了一支小曲，老爺高興賞了兩匹綢緞，哪有這個貴重……”

這便是真正在付老爺心里有分量，跟沒分量的區別了。

“姨娘收著就是了，往后說不定還能賣些銀子用。”綿心提醒她。

楚姨娘答應了一聲，上前親手替綿心梳洗打扮了，讓她換上一條淡粉色羅裙，外搭一件薄衫，發髻間插上兩支老爺上回賞的白玉長簪。

楚姨娘練舞留下了腿疾，有風濕，一下雨就疼。因此今日向太太告了假，只有綿心一人去請安。

煙枝撐開油紙傘，陪著少女出了門去。

偏生趕巧，在花園的石橋邊上，遇見了也要去給太太請安的付綿秀，還有付綿蘭和付綿玉。

綿心原本想假裝雨勢大沒看見幾人，繞路走過去，誰知付綿蘭卻眼尖，笑著高聲喚了一聲。

“四妹妹！”

更新時間：2025-01-06 14:1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