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緣緊緊盯著赤羽裳,只要對方稍有異動,她便會立刻上前制止。
赤羽裳像是沒察覺到白緣的目光,徑直走到了皇帝面前。
在說了一些兩國結交的官方話語后,她便開始獻上數件稀世珍寶。
直至早朝結束,一切都風平浪靜,這讓白緣很是疑惑,完全不知道赤羽裳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早朝結束后去,皇帝讓白緣去寢宮見他,白緣也正打算借此機會和皇帝說一下赤羽裳的目的。
來到皇帝的寢宮門外時,白緣便聽到一陣咳嗽聲,心里不由得有些慌。
推開門后,只見一群御醫圍在床邊,皇后也在一旁。
皇帝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不停地咳嗽,與早朝時的狀態判若兩人。
為皇帝診脈的太醫十分神情嚴肅。
“這究竟是怎么了?”白緣急忙走上前,“太醫,父皇為何突然這樣?早朝時不還好好的嗎?”
“回太子殿下,陛下的病癥極為怪異,體內氣息紊亂,多條經脈嚴重受損,這種病癥我們從未遇見過?!?/p>
“沒見過?那你們就趕緊想辦法去弄清楚?。≌倌銈冞M宮不就是為了應對這種狀況嗎?”
“這……”
眾太醫低著頭,面面相覷。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被实坶_口說道,“皇后與太子留下便可?!?/p>
“遵命,臣等告退?!?/p>
太醫們都離開后,屋內便只剩白緣、皇后與皇帝三人。
皇帝微微抬起身子,作勢要坐起身。
白緣見狀,趕忙上前攙扶。
皇帝輕輕抬手,制止了她的動作,緩聲道:“朕不過是生了點小病,還沒虛弱到需要他人扶持起身?!?/p>
此時,一旁的皇后,卻拆起了他的臺。
“平日那般精神抖擻,今日不過一場早朝,便累成這般模樣,還嘴硬?!?/p>
皇帝面露尷尬,清咳幾聲以作掩飾,豈料這一咳,竟咳出殷紅血絲。
皇后見此,不再言語,走到榻前,取出一條手帕為皇帝拭去嘴角的血跡。
白緣沉默片刻后,抬眸詢問道:“父皇,昨夜寫信讓我今天回來,可是因為這病癥?”
皇帝微微頷首,應道:“嗯。”
“緣兒,朕不知自己還能有多少時間,若過早宣之于眾,恐致人心惶惶,所以今日僅讓你和你母后過來?!?/p>
“國師一月前便說過,朕大限將至?!?/p>
“果如所言,次日朕便身染重疾。呵呵,那廝的嘴,還真是烏鴉嘴啊?!?/p>
皇帝努力出一絲笑容,想用玩笑話來舒緩一下凝重氛圍,但效果甚微。
“父皇,國師可還有和你說過其他話?”
“嗯?你這話……莫非他和你說過什么嗎?”
見皇帝這般反應,白緣便了然,國師并未將上次觀星得出來的結果告訴他。
“嗯,一個月前國師和我說過,熙唐將來會長盛不衰。”
“此等喜訊,他竟未和父皇說過,還真是失職啊。”
皇帝輕輕一笑:“呵呵,長盛不衰,他倒也會說些好聽的了。”
“總這么躺著渾身不自在,緣兒,扶朕去花園逛逛?!?/p>
“父皇不是說不用扶嗎?”白緣打趣道。
“嘿,你這丫頭,還學會貧嘴了?”
“對了,剛才你急急忙忙跑進殿里是怎么回事?都是快當皇帝的人了,還這般沒規矩?!?/p>
“哎呀,父皇,我是有原因的嘛。不說這個了,您不是要去花園,我扶您走。”
“呵,轉移話題?罷了,這次就饒了你?!?/p>
“嗯嗯~感謝父皇的寬宏大量?!卑拙壭χ龌实燮鹕硐麓?。
皇后看著這父女倆的相處,臉上泛起欣慰的笑意。
自從白緣成為太子后,她已許久沒看到這種場景了。
白緣攙著皇帝走到門口,見皇后仍站在原地,便開口說道:“母后,您若不走,我們可就把您落下啦?!?/p>
“嗯,你們先去吧,我剛想起還有些事未處理,稍后便來?!?/p>
“那好吧,我們先走了。”
來到花園后,白緣與皇帝踱步至池塘邊。
皇帝看著水中嬉戲的錦鯉,又看了看身旁的白緣,思緒飄回往昔。
白緣出生時便帶有貓化特征,皇帝不知日后是否會有皇子亦具此特征,便對外宣稱皇后誕下龍鳳胎。
在出現貓化特征的皇子前,白緣以皇子身份示人,偶爾也會化為公主,與皇帝在花園漫步。
然而,連續七年都沒有貓化特征的皇子出現,太子之位也久懸未決,在群臣勸諫壓力之下,皇帝只能立白緣為太子。
自那時起,父女間的關系便漸漸疏遠了。
成為太子,意味著肩負著未來統治國家的重任,要學習帝王之術、治國方略、軍事策略等諸多知識和技能。
要熟悉朝堂內外的各種事務,為將來順利接手皇位、確保國家的穩定和繁榮做準備。
這對于年幼的白緣而言,無疑是沉重的壓力。
但歷代太子都是如此,所以白緣對此并沒有什么怨言……就是有些累。
身為父親,皇帝覺得將這些壓力放在一個小女孩肩頭,委實過分。
他覺得自己虧欠白緣太多了,他本可以立其他皇子為太子,卻因為過度糾結血脈傳承,所以才選白緣為太子。
這些想法,他直至近日臨近死亡時才有的。
人只有在接近死亡時,才能看清自己的一生,看清自我。
皇帝停下步伐,白緣也隨之停下。
她見皇帝滿臉憂思,便問道:“父皇,您怎么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這話剛說出口,白緣便有些后悔,想撤回這句話了。
皇帝如今這身體狀況,肯定是哪哪都不舒服啊。
此時,皇帝開口問道:“緣兒,你可怨恨朕?”
白緣聞言一愣,反問道:“父皇為什么忽然這么說?”
皇帝張了張嘴,稍作停頓后,便將心中對白緣的愧疚和歉意全說了出來。
此刻,他并非是皇帝,而是以一位父親的身份和白緣說話。
面對皇帝的話語,白緣一時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回應。
畢竟她并非真正的原身,只是承繼了原身的全部記憶罷了,對皇帝是不會有什么深厚感情的。
此前她的種種舉動,也不過是在盡這具身體應盡的義務。
按理來說是這樣沒錯,可心跳為什么開始加速了?
眼眶又為什么溫熱起來了?
她只是接收了記憶,不應該衍生出相應的情愫才對。
然而,一種異樣的感覺在白緣體內緩緩蔓延開來,好似冰塊漸漸消融,又仿若壓抑良久的情感正悄然釋放。
這不是她自己的情感,而是原身白緣的情感。
更新時間:2025-01-07 09:0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