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盡頭停著輛馬車,孫修元坐在車上,聽見疾速奔來的腳步聲,一把掀開車簾,探出頭看向來人,冷聲問道,“可是看見什么?”
“回公子,安姑娘被請進趙府,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又出來了。小人遠遠瞧著,安姑娘出來時面色郁郁,很是不甘的樣子,她身后趙家下人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方生如實說完,便退到一側靜靜等著。
孫修元聽完緩緩摩挲著下巴,略微思忖片刻,又勾起唇角問道,“安家大公子可是一大早也出門去了?”
方生點頭稱,“是”。
孫修元瞳孔微動,忽而感嘆道,“原想著安家臨近的窮親戚也就那么幾家,定是周轉不來銀錢的。如今看來五十兩銀子對于安家也并非什么難過的坎。”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修長的手指叩擊車門的邊緣,發出清脆規律地“噠噠”聲。
不過很快他便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看向方生,吩咐道,“半日不到,安逸腳程慢,想必不會走遠,你使些銀子,叫人想辦法在路上拖住他,盡量讓他一個月內不要回來。”
一個月之后,事情盡可塵埃落定。
方生趕忙應下,又問,“那安姑娘這邊還用小的盯著嗎?”
孫修元想也沒想,輕笑道,“不必,一個姑娘家能翻起什么風浪,且叫她鬧騰一陣,鬧累了,以后自然也就乖順了!”
方生不知怎么的,聽完這句話忽然想起了馴馬,轉而陪笑道,“是”
“沒什么事了,回去吧。”孫修元說完,隨手放下簾子,重新坐回車里。
沒一會兒,隨著一聲鞭子響,車身便徐徐動了起來。
孫修元身子向后靠了靠,隨意揉了揉有些酸脹的額角,才慢慢合起眼睛。
因著攀附上趙縣丞的緣故,他結識了不少縣里面有頭臉的人物,近日頻頻受邀出門應酬,經常要到很晚才從外面回來。
昨日,他到家時已是夜半,草草洗漱后準備回屋休息,卻不想剛一關門就被母親身邊的丫鬟攔了下來,說是叫他過去說話。
他想著自己母親這么晚竟是未睡,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二話不說,隨著丫鬟去到李氏的房里。
剛一進門,李氏便屏退下人說起白日里安然來訪的事情。
孫修元靜靜聽著,他娶趙云蟬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能有任何問題出現。至于安然,他當然也不想放棄。
但安家畢竟也是文人出身,有些個骨氣在身上,他便不得不使出些手段,讓安家低頭,逼迫他們親自將人送過來。
若到最后真的不能如愿,那他也不能叫安家好過就是。
只是他沒想到,昨日安然趁他不在,竟三言兩語就將安逸帶了回去,還順帶挑唆了她母親,這實在是令他沒想到的事情。
趙云蟬落水他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有損女子名節的事情,趙家只會關心如何快點了結,哪里會在事后去追究因何落得水呢。
趙家那邊,他從來就沒有擔心過,卻沒想到自己的母親卻先起了疑心,竟因著安然的話,懷疑是趙家姑娘故意誣陷他?
這叫他好個頭痛。
昨晚上他好說歹說,才將李氏安撫住。
因著這一事,他不得不一大早就派人出來盯梢。果不其然,他還沒睡多久,就有人通報說安然登了趙家的門。
他實在是擔心,便親自想來看看情況,若趙家也被煽動,他好早早想些對策。
剛剛聽著方生的描述,如今倒是將整個心放進了肚子里,他母親能夠被安然挑動,全然是因著太在乎自己,可別人就沒那么好煽動了!
想到這,他嘴角微微上揚,心道:小小女子,看你如何翻出我的手掌心!
·······
另一邊,安然從趙家回來,正準備回自己屋里,就見王氏端著一盆水從正屋出來,好巧不巧地潑在安然腳邊。
安然手還搭在門上,轉身面向王氏,出聲問道,“嫂嫂這是何意?”
王氏單手叉腰,瞇起眼睛尖聲道,“你哥哥為了你大老遠跑出去籌錢,你可倒好,不在家安生做活計,一大清早就往外跑!”
安然在趙家碰壁,這會兒心情有些低落,又想起自己出門時確實沒有知會王氏,便低聲回道,“嫂嫂說的是,我這就去做活。”
見安然態度疲軟,王氏那張敷著厚重白粉的圓臉轉而笑了起來,她上前一把拉住安然的手臂,親熱說道,“嫂子有時確實說話做事考慮不周,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安然你可別往心里去呀!”
“不管怎么說,咱們都是一家人,你說對吧!”
安然瞥了眼王氏,暗暗蹙眉,狐疑道,“嫂嫂有什么,盡管直說,無需如此。”
她雖表面點頭附和,內心卻犯起嘀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真不知她這個好大嫂又要憋什么壞水!
王氏見安然點頭,趕忙接著說道,“我是想說,姨母家路途遙遠,你大哥說不得要多會兒才歸,別到最后孫家還是要上門,那時可怎么是好?”
安然漆黑的眼珠微動,她已經聽出了點別的意思,依然耐著性子問道“那以嫂嫂所想,該如何?”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看啊~你退掉孫家的婚事,怎么都是要再尋摸下一家親事的,畢竟你已經老大不小來,對吧?”
她邊說邊觀察安然的反應。
“你說可巧不,我今個兒啊碰巧知道有這樣一個頂合適的人家。”
“這家可是說了,嫁過去就是正頭奶奶,還答應把孫家的聘銀幫忙補上,額外再給五十兩聘銀,聘禮另算!”
王氏越說聲音越大,安然已經能從她眼睛里看到那閃爍的貪婪的光芒,不由一身惡寒。她這個嫂嫂難不成,想趁她哥不在家,把她給賣了不成?
不由冷著一張臉,低聲警告道,“大嫂,此去我大哥一定能把銀子帶回來,你還是少動這些個歪心思!”
王氏聽完,臉上的笑意全然消失,手也抽了回去,嗓音也變得尖酸起來,“做平妻你不干,還能說得過去,這給人當正頭奶奶,你還不干?老大不小的了,你還真當自己鑲金邊了?不知天高地厚!”
“反正,這事啊,我已經同母親說過了,她也同意!婚嫁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你休要拖累我們全家!”
起初安然并不以為意,沒想到鄒母竟然也點頭答應,她不禁瞪了王氏一眼,轉頭奔向鄒母的房間。
·······
安然剛一進到鄒母房里,就急急問道。“母親,剛嫂嫂說給我另尋的親事可是真的?”
鄒母見安然進來,拄著床榻,緩緩坐起身。她已經聽見安然同王氏在門外的對話,并無意外神色。
只低低說道,“阿然,姑娘家終歸是要嫁人的,你嫂子這次說的人家,我聽著還不錯,要不你去相看相看?”
“母親~”
安然坐在鄒母床邊,拉過鄒母手臂,皺眉嗔怪道,“女兒如今婚事還未退,怎能又去相看其他人家?如此傳揚出去,當真要一條白綾吊死!”
鄒母一聽吊死,不由掩唇急急咳嗽起來。安然見此,趕忙起身去倒茶水,一抬頭瞧見王氏這會兒也跟了進來。
顯然王氏已經聽見剛才她們母女二人的對話,又尖著嗓子說道,“你這丫頭,混說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不過是遠遠瞧上一眼,誰也不說,不會有人知道。”
她邊說邊往里走,接著一屁股坐在鄒母床邊。
安然倒過水,將杯子遞到鄒母手邊,看著她一點一點把水喝完,才轉身瞥了眼王氏。
心說自己不過是才出門半日,怎么母親就被王氏說服了呢?可這是自己親媽,出發點還是好的,只得忍著心中氣悶,耐心問道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家,叫你們都覺得合適?”
更新時間:2025-01-07 09:2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