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卻不知道,這一幕好巧不巧,被出來應酬的孫修元看個正著。
按理說,這個時辰酒樓人來人往,人聲嘈雜,一般人還真不會理會門店里進了什么人,偏安然生得一副好樣貌,雖身著普通些,渾身的氣質卻實難讓人忽視。
一開始,孫修元還心中納悶,安然怎么可能會只身來這樣的地方,剛想上前問個清楚,卻見樓上下來的丫鬟,便立刻心中了然。
他轉回身向同行之人推脫有事,緊跟著也上到二樓,見安然進到長廊盡頭一處雅間,一擺手招來小二,在安然進到的雅間一側又另開了一間。
對此,安然卻是一概不知。
她隨那丫鬟進到雅間,就見一處彩繡屏風置于門前,屏風后有身影微微晃動,安然料想那便是趙云蟬了。
緩步繞過屏風,果見趙云蟬此時已經站起身,巧笑嫣然向她迎來。
“安姑娘來啦,快里面請坐。”
不同于那日在趙府的情形,今日的趙云蟬一臉精致妝容,水紅色羅裙襯得她身姿曼妙,如紅蓮一般,一顰一笑都十分靈動,叫人移不開眼。
按年歲,安然比趙云蟬年長兩歲,又因著身份的原因,此刻則顯得更加謹慎穩重一些。
“趙姑娘。”安然低低喚了一聲。
趙云蟬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記得那日在我家時,安姑娘可是侃侃而談,在我眼里女豪杰一般,怎么今個兒反倒拘謹起來?”
她拉過安然的素手,引著她往座位上走。
安然心中十分不適這種突如其來的親昵,不禁暗暗皺眉,“不知趙姑娘今日尋我來是為何事?明明那日……”
她還記得那日她是被趕出去的,明明是那般的不愉快。
不等安然把話說完,趙云蟬已經搶先一步打斷,“那日原是我心情不好,其中也有些誤會,沒能跟安姑娘多說幾句,倒是讓安姑娘受委屈了。”
說著,她舉起手邊茶盞,“在這我以茶代酒,給姑娘賠個不是,還望姑娘多擔待!”
安然真是越聽越糊涂,一時又被趙云蟬的舉動搞得有些尷尬,忙道“趙姑娘不必如此。”
趙云蟬并不理會,徑自將茶喝完,安然無奈只得承了這盞茶,一時竟不知要不要重提落水一事。
正在她糾結之時,卻見對面的趙云蟬放下茶盞,又莫名其妙開始向她眨眼睛。
······
安然抿了抿唇,心說:今日這趙云蟬好生奇怪!
倏爾反應過來,莫不是趙云蟬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說,便趕忙將胸口打轉的話咽了回去,也對著趙云蟬擠了兩下眼睛,做出回應。
仿佛是接收到暗號,趙云蟬這才又恢復如常,朗聲說道,“聽聞安姑娘也是自幼讀書習字的?”
安然點頭,不知怎么的,今日她有一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十分難受。
“當真是巧了,我這正有一幅前朝的真跡,想請安姑娘一同鑒賞。”
安然皺眉?
字畫?
她疑惑看向趙云蟬,見對方又對著自己眨起眼睛,不得不配合道,“啊,好啊,我最喜歡字畫了!”
與此同時,隔壁孫修元也皺起眉頭。
鑒賞字畫?
什么時候這兩個人關系已經好到,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探討字畫?
奇哉,怪哉!
不過他轉念一想,或許依著安然的聰穎,說不得她是在做兩手準備。
她心中擔憂婚事退不成,終是要進他孫家的門,想早一點跟趙云蟬這個未來主母打好關系,以后日子也會和睦很多!
這樣一想,事情也就合理得多了。
孫修元忍不住唇角帶笑,內心也跟著徜徉起來,前途美人皆歸他所得,當真對自己的大婚之日更加迫不及待起來。
就這樣,孫修元坐在隔壁,聽著安,趙二人從字畫聊到女工,再到脂粉釵環,聽來聽去皆是姑娘家的玩意兒,便漸漸失了興趣。
想著在這件婚事上再無后顧之憂,便起身推門離去。
然而他卻不知道,安然同趙云蟬早已經暗渡陳倉,明面上說的和實際上領會的完全是兩層意思。
原來,趙云蟬那日聽完安然說的話,雖一時內心接受不了,卻還是放在了心上,反復思慮,回想落水那日種種,也覺得甚是蹊蹺。
為何孫修元會出現在本該只有女眷的地方,為何明明重新修整的護欄,偏只落了那一處,而她的貼身丫鬟偏巧指著那處的魚讓她瞧······見她落水又不及時呼救!
心里的懷疑接踵而至,攪得趙云蟬坐臥難安。
不等到晚間,便又去到柳氏房里,屏退下人,對柳氏說出想徹查落水一事。
然而,原一直寵溺自己女兒的柳氏,卻直接否定了趙云蟬的請求。給出的理由是她不相信孫修元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無憑無據如何查起?
再者,趙云蟬落水被男子救起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查出來了是街頭巷尾的談資,查不出來張揚出去,不僅叫人笑話,兩家更會因此徒增齟齬,只怕趙云蟬嫁過去的日子不會好過。
在這件事上,柳氏考慮得面面俱到,卻還是忽略了趙云蟬自身的感受。
趙云蟬眼眶發紅,聲音哽咽,“若自己的夫君是個偽君子,處心積慮娶自己只為前程鋪路,身為女子,該是何其不幸的一生。”
“母親怎可為著一時的臉面,忍心看著女兒痛苦一輩子?”
說到最后,趙云蟬已經是淚水漣漣。
柳氏最見不得女兒這個樣子,愛憐地拉過趙云蟬,為她擦了擦眼淚,嘆息道,“母親怎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可與落水事件有關的丫鬟早已經在事發當晚就被打發出府了,根本無從查起了呀!”
趙云蟬吸了吸微紅的鼻子,沉吟片刻說道,“不然,我再去會會安家姑娘?敢獨自一人登門提及此事,必然心里有成算的。”
事關終身大事,便是一根稻草,她也是要牢牢拽住的。
見此柳氏無法,只得點頭道,“事情還是要悄悄謀劃才好,不可聲張。”
畢竟趙縣丞更加注重顏面,孫修元他是親自見過,夸贊過的,怎會反過來自己打自己的臉。
除非有十足的證據擺在眼前,否則這婚事根本沒有轉圜的余地。
因著這個緣故,才有了后來趙云蟬私下約安然去醇香樓的經過,只是并沒料到,會那么湊巧碰見孫修元。
更新時間:2025-01-07 09:2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