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大戰慘敗,宗門趕來支援的師姐翻遍一萬具尸首,才從血海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我。
我以為她是被我多年的癡心所打動。
誰知她卻趁我虛弱,生生挖走了我的內丹。
卓瑕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你生來便有仙根,再結內丹是遲早的事情,潭側走到這步卻費了千年時間。”
“歸宗后我會助你結丹,你莫要不識好歹。”
原來,這一切都是她早就計劃好的。
親眼看她將我的內丹融入潭側體內。
八百年了,我終于承認捂不熱她的心。
1.
“師哥,今日的藥給你送來了。”
師妹冷冰冰地將藥隨手丟到桌面,任由藥湯灑到床邊燙到我的手臂也沒有一個眼神。
自從赤水大戰歸來之后,從前纏著我修煉劍法的師妹們便變了個樣,對待我只有冷眼和謾罵。
我無力地叫住了要離開的師妹。
“勞煩幫我叫卓暇來一趟,我有事情同她說。”
師妹冷哼一聲,劈頭蓋臉地罵道,
“師姐在仙池助潭側哥哥療傷呢,沒空理會你!真不知道你哪里來的臉找師姐!赤水大戰因你而敗,救你回來已經是仁至義盡!”
她氣沖沖出了寢殿,而她的話還不斷回蕩在我腦中。
卓暇帶著潭側去了仙池療傷,宗門上下無人不知一男一女在仙池療傷只能雙修。
赤水大戰慘敗,明明是因為潭側誤信了魔尊的話。
而她卻為了潭側將所有的錯推到了我身上。
心臟遭這些字字句句反復撞擊,一時間竟痛得我無法呼吸。
師妹雖是這樣說的,卻還是轉達了卓暇。
她回了殿內,帶著潭側一起進了主屋。
我瞬間紅了眼眶。
“卓暇!那是我們的床榻,你怎么可以讓他睡在上面!”
她擰著眉無視了我的話,輕柔地扶著潭側躺下帶著笑意說道,
“今夜你就在這兒歇息吧,玖玹殿離仙池近,方便我明日帶你去療傷。”
她這樣暖意的笑容極為罕見。
可潭側卻是時時刻刻都能享受著。
潭側輕握著她的手,“那你晚上陪我可以嗎?赤水大戰之后……夜里我害怕……”
“好,我陪你。”
她在他輕輕留下一吻,轉身面對我時,瞬間沉下了臉。
“聒噪。要是把阿側吵醒了我就對你禁言了。”
我兩眼無神地盯著她,從憤恨一點點轉為了自嘲。
明明是我的寢殿,被她救回來之后卻抬來了雜役床鋪上。
她關切地帶著只是損失了修為的潭側去了仙池療傷,卻將失去金丹的我扔在寢殿不管不問。
“卓暇,赤水大戰慘敗并非我的原因,你去同宗門之內講清楚,我不愿為潭側承受這樣的錯。”
卓暇眉頭微微皺起,聲如冰冷地放下話,
“阿側從小就因為沒有靈根被人瞧不起,在宗門內遭人幾次三番欺辱,若是這事讓大家知道了會這樣看阿側?”
“阿側入門之后便是你陪在他左右,這點同理心都沒有?”
我渾身不住地發顫,心如刀割般痛。
“那我就該承受師弟師妹們的白眼和厭惡了嗎?”
她輕飄飄地扔下話,
“這些是你該忍受的。”
心頭的痛楚牽扯著胸腔也開始疼痛,我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卓暇掩鼻揮了揮袖,冷著臉對我施下禁言的法術,煩躁地說,
“方才就說了,別發出聲音吵到潭側。”
對上卓暇的冷眼之時,胸腔那股痛忽地化成一灘血水沖破喉嚨。
她眼中沒有絲毫心疼,掛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厭惡說道,
“臟死了,待會自己收拾。”
主屋內傳來潭側輕微的咳嗽聲,她滿臉擔憂地進了主屋。
“還難不難受?我陪著你不會走的。”
她的聲音那么溫柔,卻又那么刺耳。
我無力地垂上眼,輾轉反側卻一夜難眠。
卓暇,這一次我真的要放棄你了。
2.
我給爹娘寫去了信,告訴他們即將回歸天江氏的決定。
又去了后山找了師尊,告訴了他要會天江氏。
師尊沏了杯茶給我,沒有阻攔,
“你本就不屬于靈山,為師支持你的決定,三天后待宗門內舉行完修真大會再行離開吧。”
“好。”
回玖玹殿,一路上是數不盡的白眼和唾棄聲。
這原本是該潭側受,卻因為卓暇對他的偏愛讓一切由我來承擔。
原來愛一個人這么辛苦,還需要忍受她愛之人的一切痛苦。
八百年太長,終于給了我死心的機會。
從前御劍就能回的寢殿,現在卻因為沒了金丹再也不能召喚劍而來。
卓暇取走我金丹時那狠厲又殘忍的模樣,還在我的腦海之中。
我還是孩童之時,與父母下山夜獵險些落入鬼魅手中。
卓暇一身青衣出現執劍指向鬼魅救下了我。
她撫摸著我的發,詢問我有沒有受傷。
分別前,我拽住了她的衣角,“姐姐,你是何派弟子?”
“靈山,卓暇。”
青衣飄飄的背影在我腦中刻下烙印,后來我努力修煉就是為了入靈山。
剛入靈山時,師尊看出了我對卓暇的心思,笑呵呵地告訴我,
“你師姐性子孤傲,想要得她垂青須得費心思啊。”
師尊的話一點錯沒有。
卓暇性格清冷又孤傲,連一個眼神都不屑于給我。
為了得到她一點點關注,我努力修煉次次在弟子比試之中奪得魁首。
結成金丹之日,宗門之內無一不為我喝彩,說我是整個宗門內結丹最早的。
卓暇終于給我了正眼,我更加鍥而不舍為她做桂花糕、修繕寢殿,只要是關于她的雜事全往自己身上攬。
在一次與魔族的大戰之中,我奮不顧身前去支援救下了岌岌可危的卓暇。
她生了一場大病,是我到處求藥守在她身側。
那日起,她看我的眼神從疏離變為了同情。
費了整整四百年的時間,她終于和我在一起了。
卻不是因為愛,只是同情我一廂情愿的付出可憐。
即便是睡在一張床榻上,她也是那么冷漠,
“我對你沒有感覺,江原,我這一生不會愛任何人。”
我卻毫不在意她的話,趁她睡著悄悄握緊了她的手,聲若蚊蠅地說道,
“我不貪心的,只要這樣守在你身邊就夠了。”
一天天的,卓暇對待我的態度越來越溫柔。
就當我慶幸自己的堅持,以為她終于要愛上我的時候。
潭側的出現打破了我的幻想。
卓暇愛上了他,在我面對清冷疏離的師姐對別人關切地噓寒問暖起來。
我紅著眼眶質問她,“你說過,此生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卓暇一臉的歉疚,卻并沒有否定我的話。
她明明說過,她只會給比她強的人產生好感。
所以發覺她偏愛潭側時,我才會那么痛心。
那么卑微努力求來她一個眼神,潭側卻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了。
四百年靠近她,又用了四百年對她失望,一點點逼迫自己離開她。
3.
潭側坐在昔日我打坐的位置上,見我進來,帶著十足的惡意笑著道,
“江原哥,謝謝你的金丹,助我達到了原本不可能達到的境界。”
話鋒一轉,他趾高氣昂地炫耀道,
“當然,這一切還是得感謝卓暇師姐對我的偏愛。”
我嗤笑了聲,譏諷道,
“不是你的東西永遠也變不成你的,要是宗門內知道赤水大戰因你而敗,本就厭惡你的師弟妹們會怎樣對待你呢?”
潭側陰狠地瞪著我,咬牙切齒低吼。
“你敢!卓暇師姐不會放過你的!”
“你大可以看看我敢不敢?”
他眸光閃過一絲慌張,連忙朝殿外而去。
不用想,他定是又去找卓暇哭訴委屈,讓她出來為她做主了。
難得落了個清凈,我坐下來靜心修煉。
沒有金丹身體恢復得愈加慢了,赤水一站留下的傷痛無時無刻不在席卷著我的心肺。
卓暇端了碗藥進來,“喝藥吧阿原,我專程去了靈藥閣找的仙藥,能助你重結金丹的。”
她的語氣很是溫柔,讓我的心顫了顫。
可惜這次,對我來說毫無用處了。
我依舊閉著眼,冷淡地說,“不用了。”
她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我嘴邊,柔聲道,
“聽話,我喂你,喝了吧。”
我緩緩睜開眼,對上她柔情的眼。
“我找了一早上才找到這些靈藥呢,快喝吧。”
我在她誘哄之下啟唇喝下了藥。
卓暇從袖中找出了一顆糖果喂進了我嘴中,笑著說,
“我們阿原真乖,方才阿側同我說,你要將赤水戰敗原因宣告宗門之內?”
“以后我都這樣給你喂藥,別說出去好嗎?”
分明還是方才如出一轍的笑意,我卻從她眼中看到了清清楚楚的寒意。
果然,又是為了潭側。
只要是因為潭側,哪怕讓她做出這般不情不愿之事她也能忍受。
甜膩的糖果忽然尤其的發澀發苦,我艱難地別過頭,
“卓暇,我做不到。”
剎然,她收起了笑容,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滾滾怒火。
“軟硬不吃,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4.
修真大會照常舉辦,今日之后我便會告別靈山。
大殿內弟子們集成一派等待師尊出山,卓暇坐于高位主持著大會。
“此次赤水一戰中我們靈山損失慘重,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潭側在危難之際挽救了不少師弟們的性命。”
師弟們歡呼雀躍著潭側的名字,榮請他站前。
卓暇熟絡地給他讓出一側原本屬于我的位置,讓他站在身邊,兩人宛如登對的眷侶。
她握住了潭側的手,宣告,
“歸來之后,潭側的修為已經大大提升,我提議讓江原把執劍大師的位置讓出來,此后由潭側帶領大家習法練劍。”
當初執劍大師這個位置是卓暇為我和師尊求來的。
師尊認為我歲數小,不適合教習師弟們。
她在后山跪了半月的時間,求師尊給我一個機會。
當時她說,不愿看到我的天賦被埋沒。
現在她又硬生生要將我拉下這個位置。
潭側回頭得意地朝我笑容,壓低聲道,
“抱歉江原哥,卓暇師姐擔憂你將戰敗之事說出去,只能讓你受所有人唾棄了。”
卓暇冷冰冰地走向我,不留情面地說道,
“為了讓大家信服,你和潭側比試一場吧。”
師弟師妹們呼喚著,紛紛讓我們比試一場。
卓暇果然為潭側著想,這個局面無論比試還是不比試都是死局。
無論是沒有了金丹,還是被潭側給打敗都會落得受人恥笑的地步。
我扯了扯唇,推拒道,“我自愿將這個位置給他,不用比試了。”
卓暇冷著臉微微一抬手,“那可不行。”
她施法將我送到了比試臺,潭側御劍而來,假惺惺地朝我行禮,
“師哥,冒犯了。”
我的金丹讓他修為大漲,執劍朝我而來時幾乎是帶著殺意而來。
無路可躲,一場比試下來我毫無反擊之力被他擊敗,無力躺在比試臺上。
師弟師妹們鄙夷地看向我,“害我們靈山犧牲了那么多人!果然遭報應了!”
潭側炫耀的舉起劍,沖著眾人說,“我勝了。”
眾人為他雀躍歡呼著,卓暇也滿臉帶笑宣布,
“好,那執劍大師的位置就交與……”
還沒等她話說完,我費力撐著站起來率先發話,
“不用故意羞辱折磨我了,我退出靈山宗門,從此不再踏入靈山半步。”
話音落下,殿門緩緩被打開師尊負手而來疾言厲色地呵斥道,
“胡鬧!”
更新時間:2025-01-07 12:13: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