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街不是個很熱鬧的街道,要說早期這里還算繁榮,后來遲澄路那里開了個大商場,夜市也在附近搞起來,人們便自然都愛往那跑,導致瀧街這邊的客流量遠不如從前。
陸迢下班之后路過了這里,不留神瞥了一眼,才有些驚訝地發現這樣冷清的地方居然還開著一家裝修不錯的貓咖。
他從玻璃門外看進去,貓咖里人并不太多,貓咪懶洋洋地趴在地上睡覺,看起來好愜意的樣子。
陸迢站在門口猶豫了兩秒想要進去擼把貓,只是手機震動頻繁,他才停下了要走進去的心思,嘆了口氣不情愿地拿出了手機,只一眼看到了對方發的最后一條的消息。
寧深:我們分手吧。
意料之內的事情,陸迢僅僅是短促地皺了一下眉頭,而后拿起了手機給寧深打了個電話。
對面很快就接了起來,“喂?”
“你認真的?”陸迢的語氣并不太好,這兩天的事情太多,他實在沒有什么好心情來和寧深好言好語。
寧深似乎沒有想到陸迢的態度會這么差,他聲音低了下去,聽得出來有些許委屈,“我只是不想要連累你。”
在寧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迢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連累?
不早就連累了嗎?
他微博私信鋪天蓋地的謾罵,短視頻底下評論里難堪至極的話語,包括他淘寶店鋪被不斷騷擾的客服對話,莫名其妙的差評,這些人似乎都在強調一個事實:陸迢你一旦離開了寧深,你就是個罪人,你拋棄了這個可憐蟲,你活該被唾棄。
陸迢越想越煩躁,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怒火,“寧深,我真的搞不懂你每天都在想什么,我一早就跟你講過了我不在意你的那些事情,網上傳播的那些視頻我也陪你去警察局報了警,我說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可是寧深,你為什么要跟別人說我們分開了,為什么先斬后奏最后才通知我,為什么要營造一個你很無辜的形象。我真的很想問你一句,憑什么?”
“憑什么我要受到這些謾罵,憑什么我就要是那個忍受一切的人?”
這一頓炮火連珠讓對方徹底沉默了下來,沒有幾秒他就聽到了電話對面的抽泣聲。此時的陸迢心中只升起了深深的無力感,寧深就是抓住他這一點,只要他一哭,陸迢永遠都會繳械投降。
“算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隨便你。”陸迢不想聽到寧深的哭聲,也不想回想起與他有關的一切,他知道他一旦心軟,寧深以及那些站在他身后的人就會拔下勝利的旗幟。
陸迢不想讓他們得逞,也不想忍下委屈將這件事情翻篇。
他掛了電話之后回頭看了一眼貓咖,最后還是沒有走進去,自己的心情這么差,就不要影響這些真正無辜的小貓咪了吧。
眼下無處可去,一回家就會面對寧深,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和難過隱忍的神情,他實在不想去面對。
本來晚上可以湊合在工作室一晚上,但是這兩天店鋪里的事情實在是多,員工們都在加班,自己在那邊也只會覺得煩,索性就當個甩手掌柜,愛他媽干嘛就干嘛吧。
陸迢躊躇了一會,最后打了個電話給鄭君凱“喂,你今兒不是在家閑著嗎?出來陪我喝一杯。”
對面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而是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終于撐不住了?”
陸迢聽了這話跟著苦笑了一聲,仰頭長嘆了一口氣:我早他媽不想撐了。
————
陸迢不是一個愛湊熱鬧的人,去酒吧也不愛挑太吵的地方,這家清吧環境很好,調酒師也非常有水平,陸迢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愛來這里。
鄭君凱來的時候陸迢已經喝了好幾杯烈酒了,秋天桂花正好,調酒師姐姐給他調了些新品,淡淡的桂花氣息讓他想起來一些現在會讓他不愉快的記憶,所以他把酒一推,還是照點了以前他常點的威士忌。
桂花的酒就理所應當的被鄭君凱嘗了去,“味道不錯啊,小楊最近手藝又進步了啊。我說真的,我打算開個酒吧了,我是真想把你給挖過去。”
小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了兩句客套話就去忙別的事情了,陸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逼話真多。”
鄭君凱低頭看了眼陸迢,坐到了他旁邊的位置,看著他手里的威士忌,“又什么都不加?冰塊也不加?”
“我....”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這是單一麥芽是吧,加冰就沒那味了,你成會裝逼了。”鄭君凱才不喜歡干喝,毫不猶豫地從冰桶里拿了塊冰放了進去,轉頭問他,“怎么樣啊現在?分了沒啊?”
陸迢要說的話被堵了回去心里十分不爽,后面接著的問題讓他的不爽又增添了一分,他皺著眉頭看鄭君凱,“我讓你來是陪我消遣的,不是讓你給我氣受的。”
鄭君凱眨了眨眼睛,“sorry,我今天出門沒太帶腦子。”他伸手拍了拍陸迢的肩膀,臉上的神情認真了幾分,“要我說早分早算,你還嫌寧深不夠拖累你啊?網上那些人說的話可真難聽,我看著都生氣,你居然能在這樣的罵聲下硬生生挺了一個多月。”
陸迢的眸光暗淡下來,他把手里的酒一口悶掉了,“是他提的分手,他也說的是怕連累我。”
這回輪到鄭君凱無語了,“他還有臉提分手??”
陸迢不知道是不是清吧里的音樂太過悲情還是酒上頭了之后情緒會被無限放大,他的聲音有一絲不受控制的顫抖,“我不懂啊,我不僅不懂他,我還不懂這個操蛋的世界。”
陸迢的語氣十分憤恨,這種憤恨里又藏著一絲隱秘的委屈,“這件事情我從頭到尾,到底做錯了什么?”
寧深的性愛視頻被大范圍的傳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這對圈內模范夫夫的身上。
他們像看好戲一樣地等著陸迢的反應。
他永遠都記得寧深哭紅了的雙眼和快要呼吸不上來的模樣,頭發黏濕在他的臉上。
他跪在自己面前說那是他以前不懂事,他遇人不淑,他和自己在一起之后就沒有和別人約炮了,他也不知道對方會拍下視頻,他也不知道對方會報復性地肆意傳播。
陸迢忘了當時他是什么心情,好像說不出來話了,他梗在那里半天沒有反應,腦子像是宕了機。
他記得寧深在床上的樣子,是羞澀的是內斂的是帶著一絲躲避的,和視頻里那個放浪熱情的人大相徑庭。
他看到視頻的時候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這是不是ai換臉,是不是別人的惡作劇....
可在這樣的事實面前,他還是低下了頭,視頻里的人就是寧深,那個子彈的紋身他曾吻過,是情愛時氣氛到了彎下腰才覆上的吻,而不是視頻里用著低俗的語言調著情,用自己的性器抵在那里。
那一瞬間,屈辱,難堪,心痛混著其它他說不上來的情緒攪在陸迢的胸腔里,他只覺得自己仿佛是個笑話,自己的人生歪了軌,當初看錯了人。
“我發現好像根本沒有真正認識過寧深,我覺得他真陌生。”陸迢的眼眶通紅,拿著酒杯的手也微抖著,“事發的時候我覺得他既然是我男朋友,那么我會嘗試著不計前嫌,就像那些人說的,誰沒有深陷過泥潭,誰沒有年少輕狂過,所以我盡力收起我的一切情緒,我努力調整我的狀態,想著能當無事發生一樣最好,我說服自己這不是他的錯。我跟所有人保證我不會和寧深分手,答應他們會幫寧深,我已經盡了我一切的努力了,為什么他還要說分手,為什么到頭來我卻像個罪人,為什么這些事情要我來承擔?”
他的思緒隨著他說的話一點一點被捋清楚,他原先那一點點心痛早就消散得無影無蹤,當下只剩下氣憤,“他媽的,都是男人,上床的時候爽的難道只有我?憑什么做下面的能受到輿論的優待?憑什么我做個1還他媽做到食物鏈底端去了?”
陸迢忍不住切了一聲,手里的酒被他一飲而盡,“我自己也是蠢,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人我還費心費神地給他掰回來干什么?留在這里受這種委屈,我從小到大憑著我這張臉就他媽沒受過委屈!”
鄭君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也不知道說什么會讓陸迢覺得好受,寧深打著愛的名義和陸迢提了分手,在那些人眼里,最令人心疼的只有寧深,而陸迢這個“被保護對象”要受到所謂的道德的譴責,這對于他實在是不公平。
陸迢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地落了下來,但是很快他用手背粗魯地抹去了自己的眼淚,應該是他覺得為這種事情掉眼淚而覺得丟人,他自嘲地笑了一聲,“酒喝多了人反倒矯情起來了。”
這句話說完他呆坐在位置上沉默了好久,鄭君凱在旁邊一直想開口說話又不敢,直到幾分鐘后陸迢陡然把酒杯不輕不重地砸到了桌子上。
鄭君凱傻愣著看著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眼睛里有著說不出來的意味,語氣也惡狠狠的,“得了,我現在可要全身而退了,我他媽的憑什么要慣著寧深,憑什么要為他的年少輕狂買單,我又不是為他而活的。”
說完他抬起頭看著鄭君凱笑了起來,這個笑未達眼底,看起來倒有些滲人,“當初是他死乞白賴地求著我要和我在一起的,怎么現在反倒要我伏低做小了?不是有很多人心疼他嗎?不是有很多人想要照顧他安慰他嗎?行啊,我讓位了,愛來幾個來幾個,愛來誰來誰。”
“老子不伺候了。”
更新時間:2025-01-07 13:5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