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已經(jīng)在向黑夜過渡,卻還不見那位好心同學的蹤影。許清如獨自坐在加油站旁,
她看見路上車水馬龍,她知道夜色即將下沉。她也深知,天黑后獨自一個人,
帶著兩個行李箱站在公路旁,很不安全。可她,無處可去。
“轟隆……”引擎聲漸近,一輛黑色的本田車劃過她眼前,駛進加油站。
下來一個人。許清如,目光掃過去。是個華人。邁阿密華人不多,
但路遇幾個華人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這個華人氣質(zhì)很好,許清如不免多看了幾眼。
傍晚余暉還未散盡,許清如可以看清他一米八幾的身高,
看清他身上穿的白色短袖衫和黑色休閑長褲,也可以看見他打理得整潔而蓬松的黑色短發(fā)。
他直直地站在黑色的轎車旁,有幾縷霞光斜斜地映照過去,點綴在他身上,
于是他整個人都散發(fā)出一圈暖暖的光暈。只是看不清他的長相。許清如收回目光,
繼續(xù)看著手里的行李箱發(fā)呆。等她回過神來時,
發(fā)現(xiàn)那個男人不知何時叫來了加油站的工作人員,似乎是信用卡刷卡失敗。
邁阿密的加油站,要么自助刷信用卡加油,要么到雜貨店柜臺購買油量,
如果卡和現(xiàn)金都有問題,那么大概是完蛋了。因為這里無法使用支付寶,
微信錢包也沒轍。許清如想,這個男人應該是要完蛋了。
在她考慮要不要主動出手幫忙時,男人走了過來。“打擾一下,請問你是中國人嗎?
”他是用英語詢問的。他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像是此刻天邊漂浮的那朵紅云,
簡單中沉淀著溫暖。許清如站起身,看清了男人的臉。怎么說呢,也就20多歲吧,
很帥氣的一張臉,輪廓分明,眉毛濃密,雙目有神,下頜溫潤,薄唇帶笑。大概,
有的人生來便是命運的寵兒,連那張臉,都是被天使親過的。“你好。
”許清如用中文回答他,表明了她的身份。許清如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來意,只是,
她比較喜歡,有問才能有答。“我的車沒油了,不巧我的信用卡出現(xiàn)了故障,
身上也沒帶現(xiàn)金。請問你能否先借我十美元解燃眉之急?
過后我可以把錢轉到你的銀行賬戶上。”男人頓了頓,笑著加了句:“你放心,
我不是騙子。”許清如沒說什么,低頭從牛仔褲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美元,
伸出指節(jié)細細攤平了,雙手遞給男人。“我只有這張二十的現(xiàn)金。”其實,
她身上所有家當,只有這二十刀。中國政府資助的生活費還沒到賬,
最近忙得不見人影的父親,和住進精神病院的母親,都不是她可以指望的。“謝謝你。
”男人低頭,目光里閃動薄光,雙手恭恭敬敬接過那張美元,而后掏出手機,
繼續(xù)溫溫柔柔地問:“請問能留個聯(lián)系方式嗎?或者你的銀行卡賬戶?我過后還給你。
”許清如搖搖頭:“不必了,舉手之勞,他鄉(xiāng)遇故知,應該的。”男人頓了頓,
眸中的光芒更加閃耀。他掛起好看的微笑,再次表達了謝意,
而后轉身向加油站的雜貨店走去。夜色如墨汁一般,在遼闊的天空中鋪開。
許清如滑開手機,依舊打不通好心同學的電話。難道今天她真的要宿街頭了嗎?
真是,時運不濟。煩惱之時,那個云淡風輕的聲音再一次傳入耳中,“謝謝你。
”男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把他那輛黑色本田開到了加油站一側,讓出道路,
然后又折返回來,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雙手遞過一張十刀的美元。
許清如心里不免一顫,她還以為,他會把二十刀花完。
看來明天的飯錢還是有著落的。“不客氣。”她接過美元,
隨意塞回牛仔褲袋里。“冒昧的問一句,你是在等人嗎?
”男人不動聲色地站到了許清如身邊。許清如點點頭。
“我在賓夕法尼亞大學留學,這次到邁阿密自駕游。如果方便的話,
能不能請你推薦一些有意思的地方呢?”男人溫和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
就像是深夜里哼唱的一支柔軟歌謠,任誰都無法不聆聽下去。許清如想了想,
開始羅列她所認為的比較有意思的地方。從南邁阿密海灘到大沼澤國家公園,
從Pinecrest Garden到Vizcaya Museum,許清如羅列清單,
而男人偶爾會問一問大概方位和景點內(nèi)容,兩個陌生人不咸不淡地聊著天,
偶爾說到邁阿密和費城不同的建筑風格、風土人情、飲食習慣,
仿佛像是兩個許久不見的老友,又談起了各自的近況。許清如想,
或許這就是“他鄉(xiāng)遇同胞”的意義吧。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夜色已經(jīng)有些濃重。
又一輛黑色的車開過來,停在了許清如面前。“對不起對不起,小如如!
下午boss突然找我談話,我手機又擱家里了,沒有及時聯(lián)系你!等久了吧?
”一個穿著熱褲,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從車上下來,一臉歉意來到兩人面前。“唉?
你朋友?”她發(fā)現(xiàn)了站在許清如身邊的男人。“額……算是。
”許清如拉起兩個行李箱,望向男人:“今天謝謝你。”男人臉上閃過詫異。
“謝……我?”“嗯,其實我說的那些地方,你都去過了對嗎?不好意思,
我剛才不小心看到,你手機鎖屏的壁紙是大沼澤,應該是你自己拍的。”許清如垂眸,
繼續(xù)說:“謝謝你陪我聊天。”謝謝你擔心我一個人是否安全。男人輕笑,
仿佛聽到了許清如心里的聲音,不再言語,只是幫忙將兩個行李箱搬到了后備箱里。
許清如舒了一口氣,最后望向這個,在異國他鄉(xiāng),陪著她在夜晚公路邊聊天的陌生人,
輕聲說了句“再見。”“我叫顧筠之,溫庭筠的筠,王羲之的之。
”這是那個男人那個晚上的最后一句話。那時許清如還不知道,
她和這個男人之間會有那么深遠與長久的糾葛。更加不會知道,最后她能給他的,
也只有記著初見時,這一句話。溫庭筠的筠,王羲之的之。
【小劇場2】傅天澤和許清如幸福地生活好些年后,傅天澤突然說:“小如,
我們還沒度過蜜月。”許清如很淡然:“哦,無所謂了,我們一起去過很多地方。
”傅天澤:“不行,去的不夠遠。”許清如:“你想去多遠?
”傅天澤:“去邁阿密,我要和你在夕陽下,從大沼澤談到邁阿密海灘,
Pinecrest Garden談到Vizcaya Museum。
”許清如囧:“那么久的事你還吃醋?
”傅天澤挑眉:“你小時候跟多少小男生說過話?快如實招來。
”許清如:“……”
更新時間:2024-06-01 11:5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