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雖然缺乏經驗,但很聰明,他立刻明白了黑毛這句話的意思,解鈴還須系鈴人,
他要求的人是毛英梅,只要毛英梅肯幫忙,這事成的幾率很大。“英梅沒在家?
”文山問。黑毛嘿嘿笑了起來,心想自己既高估又低估了這個書生,不傻么,一點就透。
“沒在,我叫你嫂子去找。”說完黑毛對一旁聽得饒有興致的媳婦喝道:“還沒聽夠?
去把梅子找回來。”王心悅“誒”了一聲趕忙站起,走了兩步之后才想起什么,
回頭問丈夫:“我去哪里找?辦公室?
”王心悅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她知道這兄妹倆都不怎么上班,現在就是上班時間,
黑毛卻躲在家里約會那個婚前和他有一腿的女人,毛英梅也差不多,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瘋,
辦公室不一定能找到。黑毛也不知道妹妹現在哪里,誰也想不到文山會找上門來,
否則這些丑事不會讓他看到,想了想他說:“你先去辦公室找,
找不著就去東街的老趙家……”最后的幾個字黑毛是擠著牙縫說的,含糊不清,
同時對媳婦擠了擠眼睛。雖說自己嫁過來的時間不長,老毛家的事所知不多,
但有些事還是知道的,王心悅心神領會,答應一聲出去了。
文山根本無暇理會黑毛的這些小動作,他的心事都在父親身上,
他知道毛英梅一回來有些事就該攤牌了,自己該怎么回答,想了一路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道算數題如此簡單,簡單得沒有第二個答案。也就十幾分鐘,毛英梅回來了,
是跑回來的,應該是太著急了,頭發有些凌亂,大口喘著氣。
這一刻文山才稍微仔細地端詳了一下毛英梅,比一年前似乎豐腴了一些,
本就不丑現在似乎更耐看了一點,
再看到她額上的汗珠和氣喘吁吁的樣子文山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子并不像想象中的令人討厭,
他反而有些感動。見文山站起來盯著自己看,也不打招呼,毛英梅有些不好意思,
喘息稍定她微帶羞澀地問:“你怎么來了?”看樣子王心悅還沒來得及和她說,
文山把心事收回來,把家里發生的事和來意又說了一遍。毛英梅聽的是目瞪口呆,
聽完急得不行,轉頭問黑毛:“哥,怎么辦,咱倆找爸去!”黑毛始終沒說話,
默默地觀察著這倆人,聽妹妹叫自己回道:“急什么,你倆能不能先坐下說?
”原來從毛英梅進屋,文山站起,這倆人就沒坐下來,就這么站著說了半天的話。
“坐什么坐,你現在就和我去!”毛英梅急眼了,不容分說上前拉起哥哥就走,
好像完全忘了文山還站在那。黑毛天不怕地不怕,就拿這個妹妹沒辦法,
一邊踉蹌著走著一邊回頭沖文山喊:“妹夫,你先坐一會,我們一會回來。
”毛英梅的沖動再一次讓文山很感動,看來這一年多她對自己的感情并沒有改變,
也沒有因為自己的拒絕而怨恨自己。其實文山想錯了,這件事毛英梅始終無法釋懷,
所以她自暴自棄自甘墮落,就是想麻痹自己,讓自己忘了這個男人,
一度她也以為自己忘了他,與他不會再有什么糾葛,
但當她聽說這個男人找到自己家里時卻鬼上身似的什么都忘了,連怎么回來的都不知道,
聽說了他的事自己急的不行,就好像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毛英梅也弄不懂,
自己為什么這么賤。這世上最難懂的,是感情;最沒道理的,是女人的感情。
與毛英梅的急性子相比,王心悅的性子要慢得多,她回來時根本沒看到黑毛兄妹倆。
知道那倆兄妹一起去找公爹王心悅也放下心來,勸慰文山寬心,應該差不多,
在朝光還沒有公爹辦不成的事。聽王心悅這么一說文山確實寬心不少,看來是來對了。
都放松之后倆人開始閑聊,即為了打發這難熬的時光也為了解開各自心中的謎團,
王心悅還不知道文山是怎么成為毛家“妹夫”的,文山也很想知道這一年多毛家的境況,
特別是毛英梅的情況。這一聊就是兩個多小時,
等倆人把幾乎所有的話題都互有保留地聊完毛家兄妹還沒回來,眼看到了下班時間,
文山又緊張起來。“別著急,我去看看。”王心悅很體貼,站起來說道。
這時傳來開大門的聲音,王心悅往外看了看,告訴文山黑毛回來了。毛英梅沒回來,
毛利也沒回家,文山感覺到不妙。果然,黑毛進來后說了一堆妹妹怎么哀求的爸爸,
毛利又怎么為這事操心費力,但就是不往結果上說。“黑毛哥,那個……最后怎么樣了?
”文山終于忍不住打斷了黑毛的話,他有時間自己可沒時間,爸爸和村長還在派出所里。
“你別著急,這事確實難辦,派出所也為難,但最后我爸說了,他作保人,
先把這倆人放出去。”文山長出了一口氣,這結果已經很好了,連忙表示感謝。
“你先別謝,我還有話,所長一聽問我爸,說鄉長你可要知道這保人可不是隨便當的,
要負連帶責任的,他們是你什么人你這么下力氣?我爸一聽總不能說是女兒的同學的爹吧,
那也太遠了,于是說是親家。”黑毛咳嗽了兩聲,又瞄了文山一眼,
看他沒反駁這才繼續說:“親家就不一樣了,就是一家人了,所長一聽也沒轍,
這個面子總要給的,于是才答應放人。”文山明白黑毛轉述的這個“親家”的含義,
從他嘴里說出來可以認為是玩笑,但從毛利嘴里說出來就不一樣,
他的鄉長和家長身份都讓這個詞具有了權威的定義。事到如今文山已經沒什么可說的了,
也知道黑毛在此處停住是等他的答復,是不是一廂情愿需要自己給個態度,于是說道:“哥,
英梅等我一年了,我也想明白了,等這事一了我就托人來提親,你放心。
”這一聲“哥”和誠懇的態度讓黑毛徹底放下心來,要不這費勁巴列的圖啥,
不就是圖文山的一句話么,如今峰回路轉再續前緣,只可惜媽看不到了。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敞開了,黑毛擺了擺手說:“不用,不用托人,
你回去和家里說一聲就行,但我丑話說在前面,咱們可沒逼你,也不是拿這事要挾你,
你現在可以反悔。”“我不反悔。”文山說的是真心話,說出口他就沒打算反悔。
“那好,這就成了。”黑毛拍了拍文山的肩膀,接著說道:“那我也就沒什么顧忌的了,
該說的和不該說的我可都說了。”“你說”,文山知道還有下文。
“爸和梅子都躲出去了就是因為有些話不好說,讓我來當這個惡人。怎么說呢,
以前有句話叫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次你家惹的事有點大,派出所那頭也怕兜不住,
所以人可以出去但罰款必須交。”“多少?”文山問。“本來是二十萬,
爸說******你們把我賣了得了,看值不值二十萬,一見我爸火了所長說至少也得五萬,
不能再少了,交錢領人。”文山心涼了半截,五萬,打死他也拿不出來。
“知道你家拿不出來,爸給打了個欠條,這錢由我家出,慢慢還,
但你看這錢……”“我認賬,我有了一定還。”文山連忙應承。“還什么還,
你拿什么還,果園沒了,你下學期的學費還沒著落呢吧?”一語道破之后黑毛也不打埋伏,
接著說:“不用你還,但這畢竟是一大筆錢,你也給我們打個欠條,
你和梅子結婚的那天我們當場撕毀,這筆賬就一筆勾銷了,
此外你的學費還有家里的費用我們也會管,總不能讓你上不起學吧,這些你都可以放心,
聽說大學生不讓結婚,我們只有一個條件,畢業就結婚,怎么樣?”毛家已經想得夠細,
也替文山著想了,他只有感激的份,哪還有討價還價的理由,文山都應承下來,
只盼著早點接出父親和村長,讓他們少遭點罪。看文山左顧右盼,黑毛問:“你找什么?
”“紙和筆,我寫欠條。”“不用,我替你準備好了,你看看,
要是同意簽個字就行。”黑毛從兜里掏出一張紙遞給文山,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
文山粗略看了一遍,基本和剛才的談話內容相同,但這并不是一張普通的欠條,
更像是一個協議書,其中寫明了文山和毛英梅的結婚日期是兩年后,
如果在此期間文家毀約不但要承擔這五萬費用,還要負擔由此帶來的一切后果,
如果約定得到履行,則一切債務免除,一方的立字人是毛英海,另一方空著,
是給他留的位置。“有問題么?”黑毛問,同時遞過一支筆來。“沒問題。
”文山答,并沒有他不了解的內容,更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在拿起筆簽字的那一剎那文山突然覺得一陣眩暈,等眩暈過后他腦子里冒出一個問題來。
“怎么了你?”黑毛覺察出了文山的異樣,問道。“沒什么,迷糊了一下。對了,
我想加一句,這筆錢我一定償還。”“隨你”,黑毛笑道,這不是什么大問題。
文山手起筆落,在協議的最后面加了一句話:即使協議得到履行文山也需要償還罰款,
此協議建立在雙方自愿、均無差錯的基礎上,否則無錯方可以單方面毀約。
簽好字后文山還給黑毛,黑毛看了看不解地問:“均無差錯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我都沒有犯錯那么這個協議必須履行,但是如果一方出現差錯,比如說我,
要是變壞了你們可以單方面毀約,不承認這門婚事,這是后面那句話的意思。”文山解釋道。
黑毛點點頭,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他認為這是虛的東西,沒有實質內容。
但這關鍵的一句話,救了文山。若干年后,
當有人問起他為什么在那么匆忙的時間里能突然想起這句話,文山笑著說,
這是丹青山給他的啟示,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注定。
更新時間:2024-06-04 12:1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