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傳刻碑的我穿到了古代當刻工。
好家伙,這不是專業對口了嗎?
佛像佛經,我精雕細刻;歷書韻書,我運刀如筆;經史子集,我速不可擋。
東家夸我雕工了得。
轉頭就奪走了我的功勞,受封領賞。
刁家書鋪字號紅極一時,祭酒光臨講學。
卻被造謠勾結祭酒,徇私舞弊。
好不容易受圣上賞識,得封女官。
又被同行排擠,苦不堪言。
可那又怎樣?
女子獨美這一關,我偏要關關難過關關過。
01
我家一直是靠刻碑的手藝維持生計的。
聽說住在村口的李叔就要咽氣,孝子立馬跑到我家說要連夜趕制墓碑。
家中只我一人,只得拿起父親傳下來的工具摸黑一錘一錘地砸著石料。
實在是困得不行,頭如小雞啄米。
一不留神,手中的鏨子一歪,石錘砸向自己的手。
我痛得閉上眼,將手往嘴里塞。
再睜開眼時,天居然亮了。
旁邊的人穿著褐色布衣在雕刻著木板。
【這地方怎么和老祖宗留下的圖冊里的場景一樣?】
「刁碧玉,當初是我托關系讓你進來的,你可別讓我刁家丟臉。」
旁邊的男子不滿地看著我。
正當話語落下,門外傳來一陣沉穩的步伐聲。
來者一行人像是當初來村里巡視的大領導。
我們二人趕緊轉過去噤了聲。
只見眾人皆低頭專注,手中或刻或雕,我有些手足無措。
旁邊的男人給我遞過來一張紙,然后敲了敲木板。
還好我有刻碑的經驗,照著內容稀里糊涂地謄樣再雕刻。
不一會兒,我便刻完了。周圍人還在悶聲不出氣地干活。
正巧碰上「領導」挨個視察。
我仰著頭,正準備謙虛接受夸獎,沒想到「領導」表情轉笑為怒。
管事瞥了一眼我的「佳作」,不顧我是女子,直接抽起旁邊的木棍就朝我屁股上打。
邊打邊惡狠狠地朝著我旁邊那名刻工喊:
「刁千金,看你妹妹干的好事!全都刻錯了!」
我捂著屁股舔著臉問:「什么意思啊?」
「你到底懂不懂,我這是印行,制版文字是要反刻的呀!」
「不會刻就不要刻了,滾回家去。」
印行?我家老祖宗就是以印售歷書發家的啊。
「現在是哪個年代,唐代?還是宋代?」
「領導」表情不悅,轉頭就走。
管事趕緊跟過去,邊走還不忘伸出食指警告我:
「你別在這裝傻充愣啊,趕緊給我重新刻!再浪費版扣你哥工錢。」
旁邊男人像是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拳,咬牙切齒對我道:「趕緊的吧。」
刻了一下午,終于是亡羊補牢。
和旁邊的刻工們閑聊了幾句,我才了解到自己所在的是一個名為大奚的國家。
沒讀過幾年書,我也不確定這是虛構的國度還是被遺漏在史料外的方圓。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既然祖先的書號在此地還沒有創立,那就由我領頭開創我刁家盛世。」
我右腳踩在椅子上抒發著自己的豪情壯志。
二哥扣著鼻子,大哥扶額掩面。
爹娘以為我中暑了,趕緊端來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綠豆湯。
隔天,我一大早就又跟著大哥刁千金去沈氏印行做工。
「哥,咱們這個工錢怎么算?」
「百字白銀六分三厘。」
「那我昨天應該上百字了吧?」
「昨天只是試用,況且,女子只能拿三分之一。」
「不,憑什么啊?」
碰巧進門撞見管事,他冷嘲熱諷地回答:
「女子哪有男子刻得快?」
我偏不信,刻石碑的我難道還不比這些在木板上刻的人速度快嗎?
于是正式上工的第一天,作為在沈氏印行當刻工的第一個女子,我就發起了挑戰。
「你確定?刻不完就滾回家去。」管事道。
「確定。我贏了,工錢要比男子多一分。」
于是我和被稱為「封城第一刻」的張傳世開始了比拼。
為了不耽誤印行印刷進度,我們與其他刻工同時進行。
此次從寫樣開始計時,寫多少,刻多少。
我先前常常替人描刻墓碑,這點小事根本不在話下。
一炷香過去,我還在寫,而張傳世已經開始刻第一個字了。
「刁碧玉,別寫了,不然來不及刻!」刁千金借過如廁時悄悄對我說。
我不理他,專心致志地把每一個筆畫寫好。
等我拿起雕刻工具時,張傳世已經刻了約莫二十個字了。
管事瞥了一眼,冷嘲熱諷道:「小娘子真是不自量力。」
我自動摒棄干擾,此時刻錯一個字,整版都會作廢。
午時很快就到了,肚子餓得咕咕叫。
一看旁邊張傳世已經刻了約莫五十字,并且速度絲毫不減。
我擦了擦汗,坐在房檐下吃起燒餅來。
管事笑了,像是預料到了結局,嘖嘖幾句,午休去了。
02
我吃飽喝足后伸了個懶腰,見他還在不知疲倦地刻。
只能硬著頭皮把衣服撕出一塊布條,裹在手心,接著刻。
太陽終于從頭頂滑到了腰間。
「你別說,那刁家小妹雕工還真不錯!」
「要不是她雕工比她哥還強,昨天她刻反的時候就該被攆回家去了。」
「但她比張工多寫了好幾個字呢,能趕在日落前完成嗎?」
「說不準,她速度已經慢下來了。」
過了半個時辰,印行的工人干完活將我們圍成一團。
隱隱約約有聽到幾人拿我們做賭注。
等到鑼鼓一敲,我們停下手中的活站到一邊。
管事上前一看,笑瞇瞇地宣布:「張傳世勝。」
「慢著,憑什么?我可是比他多刻了三十三字。」我道。
「但你沒把寫的樣刻完啊!」
旁邊的人都鬧成一團,有人夸我是天縱奇才,有人講規則就是如此殘忍。
刁千金道:「我妹妹寫了一百七十個字,都刻完了。剩下的字筆墨都未干,是剛剛新添的。」
「對,這幾個字一看就是剛剛才寫的!」
「這字真不錯!」
管事仔細瞅了瞅,不敢相信地問監督的人:
「你們意思是,她還多刻了十三個字?」
印行不大,此事卻傳遍了整個封城。
第二天上工時,不少人朝我豎起大拇指。
我昂首挺胸地進了后院,正準備大干一場。
沒想到管事尷尬地擦著手,說:「刁姑娘,東家有請。」
才邁進門,便見一男子身著白衣背對著我。
「東家,您找我?」
男子轉過頭來,溫潤如玉道:「刁姑娘真是一舉成名天下知啊。」
他長得真周正,比村長家的兒子長得還要漂亮。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你的刻工是你大哥教你的吧!」
他指了指旁邊的座椅,我趕緊坐了過去。
「我父親教的。」我想到我那個在村里莫名消失的爹,有些傷感。
他很意外道:「真沒想到你父親在桂花樓幫廚還能這等功夫!」
「東家叫我來是為何事?」
「如今封城無人不知沈氏印行有一女刻工巧奪天工,是我們印行的活招牌。」
「我就想,你能不能將你這手藝傳下去,提高提高工人們的效率。」
「當然。」我答應得很快,「不過,我只招女徒。」
他先是一愣,然后反應過來道:「沒問題,沒問題。」
「多謝東家。」
「以后不用喊我東家,就叫我大名沈闊吧。」
【沈括?那個得傳畢昇泥活字印刷技術的沈氏沈括?】
我居然在給沈括打工,驚得背后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敢問您可知《夢溪筆談》?」
「是書嗎?說來羞愧,作為印行東家,我竟沒聽說過。」
難道不是我所認識的沈括?亦或者,此時畢昇還未發明泥活字?
我追問:「您認識一個叫畢昇的人嗎?或者,您知不知道泥活字?」
他搖搖頭,表情尷尬得像沒答上問題的學生一樣。
03
上午才定了的事,下午印行后門就排了長長的一隊來拜師的女徒。
這一行,定是體力與耐力并駕齊驅之人方能駕馭得了的。
我挑挑選選,就招了八個女工。
在我的指導之下,也算是進步飛快。
過了段時日,印行外面來了幾個衣著不凡的男子。
想必又是來參觀我們印行的刻工工藝的。
我還在忙著搞泥活字的事,來不及上前搭理。
一男子開嗓尖細怪異,道:「你就是沈氏印行的雕刻西施?」
很煩這種稱號,我連頭都沒抬道:「怎么不喊我雕刻木蘭?」
見我不耐煩,對方正欲說些什么被叫了回去。
另一個男子開口就要沉穩許多:「你在做什么?」
「商業機密,不方便答。」我現在正是煩躁的時候。
不知畢昇用的是什么泥,我試了好些要么捏不成形狀,要么一燒就裂。
難不成還真要學著書里記載的去揚州找泥?
沈闊從男刻院邁進來時,明顯一愣,隨即對那隊人道:
「大人,這邊請。」
等那些人走了,我見沈闊喜笑顏開,于是乘機湊上去說:
「幫我進一批揚州蜀崗膠泥唄。」
「揚州?那是何地?」
他掃視著我滿身的臟污十分嫌棄。
離開前,他提醒我道:「你是刻工,不是修繕師。」
我看了看正在練字雕刻的女工們,又想到一計。
過了半月,我們將常用的字從版上鋸成大小一致的單字。
根據文書內容將文字排列整齊,然后刷墨印刷即可。
拿給沈闊看,他嘖嘖稱奇,問這是什么。
「這叫木活字!」
既然泥活字中道崩殂了,那我就直接把王禎的木活字搬來用了。
「這種方式,一字可多用,還能解決材料,若有錯字還能直接更換。」
「好好好,實在是妙。」
更新時間:2025-01-06 01:3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