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寵愛也太虛無縹緲了些，”綿心忍不住向她道，“姨娘還不如收拾一下自己，咱們過清清靜靜的日子，也不必為了那些俗事煩心！”

楚姨娘也發覺綿心說得沒錯：“我為了你父親的寵愛，爭了大半輩子，每日妝容齊整，熏香沐浴，只為了他能多看一眼，或許我就能重新得寵，連帶著你的身份也水漲船高。”

“可如今想一想，或許是我執念太深……生怕容顏老去，就會被厭棄，拋棄出府了。”

綿心發覺楚姨娘久違地化了個淡妝，衣衫素淡，捧著一盞茶喝，身上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熏香氣味了。

“這才對嘛，”少女笑盈盈的，伸手拿碟子里的糕餅，“人生不過短短一百年，及時行樂，吃好喝好，才是正經事！”

其他的事，都是過眼云煙，既來之則安之！

過了幾日，付老爺下了衙門回來，經過后花園的時候，倒是看見假山石上的涼亭里，楚姨娘母女二人正躺在搖椅上，旁邊的丫鬟正忙著架火爐烤什么。

付老爺聞見一股濃烈的香氣，就不免停住了腳步。

引路的丫鬟見狀，不由得低聲提醒道：“老爺，盧姨娘那邊還在等著您一起去用晚飯呢，盧姨娘特意親手做的您最愛吃的紅燒魚湯。”

付老爺此刻卻覺得那個湯對自己沒多大的吸引力了，他轉過腳步，朝著假山石走過去。

“我去看看四娘子，不知她的病情如何了。”

丫鬟微微著急：“老爺……”

付老爺頓了頓，不輕不重地瞥了這丫鬟一眼，“怎么？我如今做什么事情，還要跟盧姨娘匯報了？”

那丫鬟只得低下頭去：“奴婢不敢。”

付老爺走上前來，只見綿心正指揮著丫鬟們團團轉，“快，在烤肉上灑孜然和粗鹽，一會熟了就好吃了！”

他聞著香氣十足，也不由得問了一聲：“你們娘倆跑這來吃什么呢？”

楚姨娘一轉過眼眸看見他，不由得一頓，連忙站起身來，下意識緊繃，屈膝行禮。

“老、老爺怎么來了……”

綿心倒還一副自在模樣，見了他，笑嘻嘻地行禮問候：“父親下衙了？我跟姨娘烤肉吃呢！”

付老爺難得見這個小女兒在自己面前如此生動活躍，不由得彎起唇，原本疲乏的心情也減輕了不少，他故意打趣問道：“不知有沒有我的一份？”

“老爺身子金貴，”楚姨娘心中不安，連忙攔著，“哪能吃這樣粗陋的食物……”

綿心就發覺付老爺面露不悅，暗自嘆息一聲，自己這個娘哪里都好，但對老爺太過緊張，反而讓對方不喜了。

她卻并不怕什么，伸手從丫鬟手里接過一串烤熟了的羊肉來，遞給付老爺，笑著跟他開玩笑。

“父親只能吃一串，我跟姨娘的份例，一日只能烤這么些呢！您若吃多了，我們就沒得吃了！”

付老爺咬了一口，羊肉本身的膻氣被濃郁的炭烤和佐料香氣掩蓋住，肉質鮮嫩，入口即化。

他正驚艷著，又聽綿心這么說，不覺得生氣，反而被這尋常人家的說笑給逗笑了。

“對父親也這樣小氣？”付老爺倒是大方，伸手一揮，就吩咐管事的，“給楚姨娘和四娘子的份例，再加上二十兩。”

楚姨娘一驚，綿心也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她原本的月例就是一月二十兩，姨娘是一月十五兩，這一加就是整整翻了一倍了！

沒想到只是順手給了經過好奇的付老爺一串烤肉，就能換來如此豐厚的收益……

付老爺故意問她：“如何？多加二十兩給你，我總能多吃幾串了吧？”

何止啊？就算他想把這些烤肉串都吃了綿心看在二十兩的賞賜上也十分情愿了。

她連忙抓起一把烤肉，就往付老爺懷里塞：“父親辛苦了，父親多吃點！”

綿心十分狗腿子的模樣，站起身來圍著付老爺打轉，“綿心給父親捶腿！”

付老爺得了一把羊肉串，倒是哭笑不得了，故意問她：“你是因為我給的二十兩的份上，才對父親這么殷勤的？”

綿心心里想的，就直接說出來了，點點頭承認：“是啊，父親最好了！”

一般被這么問的時候，都要說些八面玲瓏的乖話才更討人喜歡。楚姨娘怕老爺不高興，連忙阻止了一聲：“綿心，怎么能這樣對老爺說話？”

付老爺一點沒生氣，反而抬手制止了她的勸阻，哈哈笑道：“就是要這樣坦蕩蕩的，都是自家人，不必小心翼翼的，反而顯得生疏了！”

楚姨娘見他果真不生氣，方才漸漸安下心來，在一旁坐下，聽他們父女兩個插科打諢，自己伸手沏茶。

付老爺分了大半給綿心，看綿心樂滋滋地咬著，自己心里也感覺舒坦輕松。

難得吃這樣制成的烤肉，仿佛比廚房里慢火燉了半日的參雞湯還要美味一般。

他一轉過頭，就瞥見了楚姨娘的側臉。

楚姨娘這幾年的保養自然也很到位，她近來只化淡妝，衣衫也素淡了，倒有幾分半老徐娘的嬌美感。

付老爺看著她，這才發覺楚姨娘其實也是個風韻猶存的大美人，從前喜好濃妝，自己都不記得什么時候好好看過她了。

如此素雅的楚姨娘，更叫他心尖一顫。

“老爺，”那丫鬟見了，急忙湊上前來，“您別在這吃飽了，那……”

付老爺作為一家之主，對內宅的妻妾自然是隨心所欲，今日來了興致跟綿心母女待在一起吃吃喝喝，自然就懶得再去盧姨娘那邊了。

如今想來，那些內宅婦人都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似的，對他百般嬌柔順從，殷勤討好。

可你要說是真的對他真心實意，卻也不是如此。

不過是為了討好他，好讓自己的身份提升，得到更多好處罷了。

付老爺如今倒是厭倦了這種目的性極強的依順，感覺沒什么意思。

“我做事還要跟她匯報？”付老爺沉下臉來，冷聲質問。

那丫鬟啞口無言，付老爺皺起眉尖，只覺得礙眼，呵斥了一聲：“滾！”

那丫鬟黯然離去，當晚盧姨娘自然沒有等來付老爺，她氣得一張臉陰沉無比，沉聲質問丫鬟。

“蠢丫頭！我叫你去請老爺，你是怎么請的？！老爺一向寵愛我，怎么會不肯來！老爺去了哪位姨娘屋里？”

丫鬟也只得低下頭道：“老爺……去了楚姨娘房里。”

“該死的賤人！”

盧姨娘一抬手，就將桌案上的參雞湯揮落到地上，碎了一地，她眼中閃爍著嫉妒惱火的光芒，“老爺不是向來不搭理楚氏那個賤人的嗎？她早失寵了，又是使了什么手段勾引了老爺的？！”

更新時間：2025-01-06 14:1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