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中,傷痕累累的猛獸張開大嘴兇狠地朝她撲去。
白夫人從噩夢驚醒,冷汗連連。
"夫人醒了?"如夢走上前替她更衣,"今日還要去靈觀寺祈福呢。"
"怎么這個時辰了不叫醒我?"
"是將軍吩咐的,他見您這幾日睡得少,好不容易睡著了,不要吵醒您。"
“他可真是細心。”白夫人帶著笑意嗔怪道。
白將軍與白夫人感情深厚,成親數十年,二人依舊如膠似漆。白將軍不曾納妾,只一心意守著自家正妻,他的深情厚意,成為京城百姓口中津津樂道的一段佳話。
白夫人被夫君視為珍寶,寵愛有加,兒女雙全,幸福美滿。如此令人羨慕的生活使她成為眾人敬仰的賢妻良母典范,和閨閣女子效仿的存在。
靈觀寺禪房。
焚香縷縷升騰,煙霧彌漫在空氣中,正中供奉的佛像威嚴,令人敬畏,一切格外神秘而莊重。
高添鄭重叩首,默念禱文,許久,緩緩抬起頭。焚香繚繞,他的側臉忽明忽暗,隱隱映出佛像的神光。
在他身后,離遙無聲走出,站至石雕龍柱旁。
高添并未回頭,卻準確叫出了她的名字"離女俠。"
“按照約定,我來取你性命。”離遙冷漠地宣布。
“請稍候片刻。”他虔誠地將手中點燃的佛香插入香爐,有條不紊完成一切后才轉過身,直面離遙,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畏懼。
離遙眸光冰冷,帶著審視的意味,"你視死如歸,很好,我很欣賞。"
“離女俠已容貧僧茍活多日,如今姐姐生活無虞,貧僧每一日都做好了死于離女俠劍下的準備。”
“你弄壞了我的劍,半年前我確實是想將你碎尸萬段。不過,我現下改變主意了。”
高添疑惑地看向她。
離遙從禪房中走出。
"進去這般久,你是在拜佛嗎?"
江月白身著雪白的直襟長袍,腰束月白色祥云紋的寬腰帶,漆黑如墨的長發隨意披瀉于肩。面容精雕細琢,春山畫眉,眸光淡然,鼻梁高峻似青峰聳立,唇色鮮艷如血色。此時靠在樹下,遙遙望向她。
離遙回答,“我不會寄希望于虛無縹緲之物。”
她今天心情看起來格外糟,江月白不著痕跡打量道,"未知苦難,不信神佛,或許有那么一天。"
"那也不再是我。"離遙道。
江月白認真看著她,"你寧愿否定全部的自己,也不肯承認片刻的軟弱?”
“我不會被任何人改變,就像此刻。”離遙語氣冷硬,“我不關心你的想法,但是,別再妄圖揣測我。我不介意也給你一劍。”
江月白嘆了口氣,這女子真是太過謹慎,半點心聲不肯吐露,嚴防死守。
“是我冒犯了,抱歉。”
離遙深知此人行徑。數次越線,觸怒她后又放低姿態道歉,但屢教不改。
離遙連一個眼神也懶得給。
天壇前傳來喧嘩,看來這出戲的主角白夫人登場了。
白夫人在侍女的攙扶下,走進寶殿。一尊高達數丈的佛映入眼簾,金碧輝煌,令人肅然起敬,不敢懈怠。
她身著素色衣裳,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緩緩閉上眼,祈求神明庇佑自己,庇佑家族。
“大師,我有一些困惑。不知可否請大師解答。”
元德住持道,“夫人的問題,貧僧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眾人紛紛退下,關上木門。
殿內只剩下白夫人和元德住持。
白夫人這才放下戒備,“近日家中發生了許多不好的事,我總是睡不好,噩夢連連。大師能否替我看看,可是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纏上了?”
“夫人可否說說,夢中見到了什么?”
“惡犬、猛虎、毒蛇......紛紛撲過來撕咬我,然后我就驚醒。”白夫人回憶起來尤感害怕。
住持略微思索,“看來是白將軍殺業太重,如今冤魂聚,不肯輕易離去啊。”
“我夫君?”白夫人驚訝,“可他已許久未曾出征......”
“因果循環,只是時間的問題。夫人若要度化冤魂,需誠心向佛祖祈求保佑。”
“我該怎么做?”
“我佛慈悲,夫人只需每日在佛前跪拜兩個時辰祈禱,持續七七四十九日不可中斷,方能順遂。”
梵鐘發出悠長的聲響,白夫人抬頭望去,端坐殿中的大佛對她目露悲憫,仿佛看穿一切滄桑。
白夫人閉上眼。
香爐中的檀香被點燃,寧靜的火焰跳躍著,縷縷白煙緩緩升起,濃郁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聞著那股奇異的香味,白夫人只覺得內心被撫慰,所有煩擾漸漸平息。
冥冥中,她仿佛聽見佛祖的聲音。
另一邊。
宇文憐目瞪口呆地盯著面前離遙與江月白。
誰能告訴他為什么這兩人又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啊!
“滾開。”離遙語氣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江月白攔在她面前,語氣嚴肅,“你偏要一意孤行?”
“我只是離開片刻,你阻攔我做什么?”
江月白斂去所有笑意,容顏艷麗如寒霜,仿佛一尊冰雕玉琢的冰美人,“山腳處有御風寨之人待命,他們是在等你的信號吧。”
“你想劫走白夫人。”
他并非是發問,而是肯定。他言辭犀利,直指離遙內心,“這就是你早早定好的想法,至于公主的命令,你不過是順勢而為。”
“我說的,可有錯?”
見他看穿,離遙索性不再偽裝,她坦言道,“你們利用迷惑心神的檀香向白夫人問話和我想要綁架她,兩件事互不相干,你為何阻攔我?”
“此舉會驚動白將軍。我知道以你的實力,不畏懼與任何人為敵,但你這么做,公主也會發怒,多一個盟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太多不是嗎?”
“離遙,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步步籌謀,想來也不會希望因為憤怒毀掉所有。你真的確定現在自己的決定是冷靜下做出的抉擇嗎?”
離遙的動作停頓下來,右手緩緩撫上劍柄摩挲。
江月白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稍緩語氣,“昨日公主送給你的禮物,還喜歡嗎?”
他說的是那個被五花大綁送到她床上的陸向縱。
離遙皺眉,“我是說趕他出去,不是對他有興趣,你們把他綁到我床上是不是瘋了?”
江月白也皺眉問道,“這是誰做的?我只命令將他綁起來交給你處置。”
宇文憐立刻回答,“是公主的吩咐。”
江月白嘆了口氣,解釋道,“雖說只是個面首,但好歹也是服侍公主的人。如今你一句話,公主就將人送給你處置,可見公主十分看重你,你若有其他想法,大可直言,不必獨自謀劃。”
離遙低頭沉思。
劫持白夫人,確實是她的初衷,雖然行動魯莽不失為下策,但她別無選擇。卻沒料到長樂公主摻和了進來,如今還與她結為盟友。或許,她該放緩腳步,徐徐圖之,更不必如此冒險。
她今天大概是見到白夫人,失了分寸。
半晌,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離遙終于開口,“知道了。我會讓他們撤走。”
雖然江月白說的很委婉,但她仍能聽出,他在嘲笑她的計劃漏洞百出,太不高明。于是離遙又補了一句,“至于陸向縱的事,算在你頭上。”
江月白見她回心轉意,正欲言笑吟吟靠近, 面上聽到她后面這一句頓時愣住。
沒等他抱怨,離遙繞過他徑自離去。
宇文憐從未見過江月白受挫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你笑什么?”江月白挑眉,隱隱威脅之意。
“看來你真的很想留下離遙。”宇文憐話中透露對江月白今日行為的疑惑,無論是昨日與駙馬對陸向縱處置權的爭執以及今日苦口婆心的勸導,都顯得與江月白一貫冷心冷眼的作風不符,“你對她,很有耐心。”
“如此鋒利又無主的一把劍,若能收為己用,多些耐心又如何呢?”江月白以輕松的口吻道,眼中冷意卻如凜冬的寒風般令人不寒而栗,“名劍鋒芒畢露,有脾氣亦是常態。”
更新時間:2025-01-07 14:0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