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侯府
看見花瓶上反映的黑色影子,沈清嶼不做聲響,手緩緩伸向桌案上的刀架,手指觸碰到冰涼之物,他快速握在手中,那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雕銀鑲金外顯奢華。
他一只手脫去刀鞘輕輕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握住刀柄護在胸前。
沈清嶼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這副身體實在柔弱,像個女子般手無縛雞之力,縱使他在現代學過些武術防身,也奈何這侯爺過于無能之軀難以承受。
沈清嶼不自覺有些緊張,握著刀柄的手滲出些汗水,握起來有些不吃力。他緩緩吐氣,平復自己略有緊張的情緒,眼睛一直盯著花瓶上的黑影,就在此時,書房的門卻被人推開。
沈清嶼剛剛精神極度集中,又有些畏懼緊張,房門突然被打開他嚇了一跳,手中的匕首徑直掉在地上,叮叮咣咣發出一陣響聲。
他忙回身望去,便見傅之昱手扶在門邊,蘭青錦袍,眼落星辰,在門外光下似鍍金光。
二人對視一眼,傅之昱眉頭高挑:“侯爺,你這是……?”
他上下打量著沈清嶼,視線落在地上的匕首,又道:“侯爺怕不是想不開要……”
沈清嶼沒工夫與他吵嘴,忙回神向窗邊看去,可那團黑影卻不見了……
沈清嶼一驚,快步走到窗邊微探出身來四處巡望一圈,窗邊風吹拂葉,花苞微搖,沒有絲毫異樣,一切都如平常般安靜。
沈清嶼眉頭緊蹙,握著窗扇的手緊了緊。
傅之昱踏入房中,走至桌旁俯身將地上的匕首撿起來,他垂眸細細端詳著匕首,修長的手指劃過刀背處繼而看向站在窗邊的沈清嶼:“侯爺,可是出了何事?”
沈清嶼心中憋氣,手一揮,重重將半扇窗關上,陽光下能看見細微的灰塵飛揚。
“沒什么,跑來一只調皮的野貓。”
傅之昱掂了掂手中的匕首:“一只怎樣的野貓才能讓侯爺以兵刃防身?”
沈清嶼轉過身看向傅之昱,略黑著臉:“本侯還未捉到,便讓傅兄嚇跑了。”
傅之昱輕唔了一聲,后知后覺道:“原來如此。”他又語氣極輕地補充了一句:“說不定是只野狐貍。”
沈清嶼沒有聽見傅之昱后面的那句話,他向前幾步,攤開一只手伸向傅之昱,傅之昱會意將匕首還給他。沈清嶼拿回匕首,有些沒好氣地道:“說不定那野貓是傅兄喂養的。”
傅之昱訕訕笑了笑:“侯爺放心,之昱不喜貓。”
沈清嶼冷笑一聲:“也對,狗與貓向來不對付。”
傅之昱一頓,唇角上揚梨渦微顯:“侯爺倒是越發毒辣了。”
沈清嶼就當傅之昱是在夸他了,他沒再回話走至桌前將匕首放回刀架上,提了提衣擺坐到椅子上,轉了話題道:“傅兄特意來書房尋本侯所為何事?”
傅之昱側身看向他,像是剛想起來一般“奧”了一聲,慢慢悠悠開了口:“是要有事通知侯爺一聲。”
沈清嶼漫不經心掃了一眼他,隨手拿起桌上的書翻看起來,淡淡開口:“何事?”
想來也不能有什么重要之事。
傅之昱輕飄飄道:“肖大人要來府中探望侯爺。”
聞言,沈清嶼翻書的手僵住,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肖翊要來探望本侯?”
傅之昱點頭:“沒錯。”
沈清嶼將書合上扔到一旁,驚道:“何時?”
傅之昱剛欲開口,房門卻再一次被推開,推門那人踉蹌半跪在門邊雙手撐在地上喘著粗氣,他墨發散亂,手臂上有一道明顯的刀痕。
“韓野!?”
沈清嶼一驚,快步奔向門邊蹲下身子扶起韓野,他臉色蒼白,身體也極為虛弱。
傅之昱站在一旁看著二人,視線在韓野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瞇了瞇眼,蹙眉未語。
“出了何事?”沈清嶼眉頭緊鎖。
韓野咳嗽幾聲,開口道:“侯爺……屬下在竹溪別苑遭人暗算……有幾人劫走了秦姑娘……”
“什么……!?”沈清嶼一驚,一時間怔住,秦昭昭好端端的怎么會被人劫走。
韓野擦了擦嘴角的血,“應是秦姑娘的債主,爭搶著要賣了她還債……”
沈清嶼不解,當初他花了大價錢才將秦昭昭贖回來,賣家應是滿意的,怎得又反悔,出爾反爾?
不過也未嘗不可能,青楓后巷的人自成一派,非黑非白, 卻也黑白皆通,在京都作風霸道,這類毫無底線之事也常有發生,況且他買下秦昭昭時沒有亮明身份,或許他們便將他視作某個冤大頭……
“他們現在在何處?”沈清嶼忙問道。
秦昭昭可是一朝郡主安青侯之妻,任憑如何也不能讓那群地痞無賴奪了去。
“他們向西邊君安院去了……侯爺此時快馬追去應能趕上。”
君安院?那是京都小有名氣的財閥周氏家族所在的領地。周氏一族也是出了名的無賴之家,為名為利可以毫無底線,身下財產大多都是強取豪奪而來,而其家族之長是丞相的親姑舅,因而有了靠山,京都百姓多年以來對其只得敢怒不敢言,官宦之輩也鮮少往來。
若是為錢做事倒也好辦,他沈清嶼別的沒有,資產倒是有些。
“你在府中休養,本侯帶著幾個侍從親自去君安院走一趟。”
“侯爺……屬下也……”韓野看似有些不放心的樣子。
沈清嶼搖搖頭:“無妨,交易而已,你在府中安心養傷。”
沈清嶼抬手招喚幾個侍女,讓她們攙扶著韓野去廂房休息,并叫大夫來府中診治。
此行雖有些倉促,但時間緊迫來不及細想些什么,沈清嶼只順手至桌前拿起那匕首別在腰間防身,隨即快步向房外走去。
“侯爺。”在沈清嶼走出房門的一瞬,傅之昱忽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清嶼本就略有煩躁,急行之際又被人阻攔,于是語氣壞了些,“如何?你要跟著?”
注視著他眉眼,傅之昱啟唇卻沒說出話,欲言又止。
沈清嶼手臂用了用力,傅之昱順勢松開了握著他手腕的手,可視線卻不曾從他的面龐移開。
沈清嶼手回收,瞥了一眼自己手腕,腕間已然有了泛紅的手印。
傅之昱略有反常的神態舉動,沈清嶼心中存疑,但奈何時間緊迫,沒有時間細細琢磨,他只淺淺說了一句“走了”便快步離開房間。
風來,院中海棠花瓣紛飛,漸漸模糊了沈清嶼遠去的背影,傅之昱袖下的手緊握起,指尖泛著白。
“如若他真是如此無腦,那便省了本侯許多力氣。”
不知何時屋內多了一位著墨衣華服的男子,蓮華容姿傲然而立,他有一雙邪魅狐眼,天然帶著疏漠與魅惑,望去那雙眼,似能蠱惑人心。
男子腰間配有一白玉羊脂的玉佩,上面刻有兩朵梅花,在梅花中間隱約可見一“肖”字,此人便是傳聞中在京都叱咤風云的郢川侯,肖翊。
傅之昱回身看向肖翊,語氣淺淡:“肖大人的意思是,見死不救……”
傅之昱在說到“見死不救”這幾字時,不經意間語氣顫了顫。
肖翊聲音冷得像塊冰:“能為本侯所用之人才有活下去的價值。”
傅之昱沒有回話,轉過身看向庭院中的海棠樹。
肖翊款步走至傅之昱身側,側眸看他,語氣冷然:“入府半月而已,別告訴本侯你動了旁的心思。”
傅之昱依然注視著海棠樹:“何為旁的心思?”
肖翊嘴角微勾,卻說著讓人寒顫之言,他凝視著傅之昱的側臉,一字一句道:“所有干擾你心思的人,本侯都會讓他消失在這世間。”
傅之昱身子一僵,手指收攏,傅之昱心中清楚肖翊所說的話是真的,一切讓肖翊不順的人和事都會被他像碾死一只螞蟻一般容易且不留情地處理掉。
這么多年,傅之昱看慣了這樣的事,在腥風血雨中,他已經忘卻了什么叫做同情憐憫之心,他本以為自己也變得和肖翊一樣冷血,可如今卻發覺自己心中竟仍有一絲觸動。
他好不容易尋得一個有趣之人,又要不見了嗎?
傅之昱閉上眼,微風輕拂,雨后的風總帶著一絲涼意,思緒飄遠,這般涼徹到讓他想起了數月前的那次偶遇……
更新時間:2025-01-08 08:3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