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打算怎么辦,就這么忍著個礙眼的玩意天天在你面前亂晃啊,”葛庭倒是沒半點勸解的意思,“我看這貨都他媽替你煩。”
楚言臉色一變,踢了葛庭一腳,“你把嘴合上少說兩句能死嗎?”
耿桓聽了倒也沒生氣,“他不是說我干什么都行嗎?我不好好玩玩多浪費啊。”
“那你最近是去別墅還是回家。”葛庭問到。
葛庭嘴里的別墅是他們四個人的基地,當年耿桓和陳鳳嵐最掰的時候,他一氣之下從家里搬到別墅過了幾個月。
后來在他大伯耿永明的勸解下回了家,這棟別墅卻一直留了下來,成了他們幾個的固定聚點。
“他們倒是想讓我不回去,”耿桓眼里閃著精光,冷哼一聲,“他的房間就在我隔壁,萬一回去晚了,我屋子都能被那個女人改成他的倉庫。”
耿桓是開玩笑的語氣,但他們三個誰聽了都不敢笑。
耿桓生氣時,真把自己的火發泄出來還好,但每次只要他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說話,才是真正要整出大事。
晚自習快下課,四個人才繞回班里。
班里氣氛亂糟糟的,睡覺化妝吃零食的應有盡有,端坐在其中看書的程葉川顯得格外突兀。
如果仔細觀察一下,程葉川除卻腫了半張臉,翻書的手也一直在微微顫抖。
他的肚子里像有一團烈火在燃燒,狠厲的灼傷五臟六腑,只要稍微彎一下后背,腹部的擠壓感都會讓他疼到窒息。
耿桓經過程葉川身邊時故意放慢腳步,身子已經過去了,插兜的雙手突然伸出來,一把攬在了程葉川的后背上。
耿桓貼著程葉川發抖的后肩,在他耳邊輕輕吐氣,“晚上放學等我,咱們一起回家。”
聲音是很好聽的,低沉且有磁性,帶著北方人說話的硬朗,直接去電臺當主持人也沒問題。
但這簡單幾個字落到程葉川耳邊,卻像一根細長的銀針直接穿過耳朵,攥緊書頁的指尖都微微發白。
程葉川不知道是怎么熬下來的,下課鈴打響時腦子里還一片木然,一時竟然忘了自己接下來究竟要去哪。
“今天早上送你來上學的,是我家哪兒輛車啊?”
班里的人接連散去,耿桓看著程葉川僵硬的背影,慢步到他身后。
程葉川收拾書本的手像按了慢動作,耿桓倒也不著急,“被人小心翼翼伺候的感覺怎么樣,是不是很享受啊程公子。”
“我可以自己走,”程葉川實在受不了耿桓的明嘲暗諷,用力地拉上書包起身。
挪移間腹部牽出一陣劇痛,程葉川腳下打晃,強撐著桌角,轉頭看著耿桓說:“以后我都自己上學。”
耿桓慵懶地伸出手,一把抓住程葉川的書包帶往胸前扯,“那可不行,你姐姐費那么大心思才進了耿家,怎么能看你受委屈呢?”
耿桓的溫度驟然襲來,程葉川本能的掙開那只打手的鉗制,用力向后撤去。
程葉川勉強有一米七五,干瘦的小胳膊耿桓一只手能攥住倆,這點反抗對他來說連螞蟻叮的包都不算。
看著程葉川不自量力的掙扎,耿桓仗著一米八六的個頭,手上的力道更大,幾乎要把他連書包帶人一起拽進懷里。
兩人僅隔了半個拳頭的距離,耿桓垂眸直盯著程葉川倔強的臉,仿佛能把他忽閃的瞳孔看穿。
程葉川皮膚白的似塊豆腐,嫩的一碰就碎。細密的薄劉海搭在額前,隱約蓋在圓長的大眼睛上,一抬眼就像個毛茸茸的小動物,撓得人心底酥酥癢癢的。
明明是一張毫無攻擊性且格外招人心疼的臉蛋,但配上他現在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耿桓心里就無比煩躁。
“放開我,”程葉川眉毛皺在一起,舒緩的五官蒙上一層憤怒,沖淡了原本的柔和“不屬于我的東西,我不會要的。”
耿桓聞言冷笑,眼睛一瞇,深邃的眼窩更加陰深,用只有程葉川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咱們倆要一起過的日子還長著呢,你把話說的太早,以后就不好玩了。”
程葉川低頭往校外走,身上的傷每走一步都鉆心的疼,但腳下的步子依然努力調到最快,想盡可能的和身后的耿桓保持一定距離。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就算是冒著姐弟倆爭吵的僵局,程葉川也一定拼盡全力阻止這場荒謬的婚姻。
“你是不是在想著快一點到家。”
耿桓毫無預兆的突然開口,“就穿著這一身臟衣服,頂著漲紅的臉,假裝無意的在耿永德和程葉晚面前溜達一圈,還會好心說都是你自己摔的,跟我沒有任何關系啊。”
“我沒有。”程葉川立刻回答。
程葉川無法理解耿桓為何會如此偏激,好像別人隨便一個動作,都能激發他內心最惡毒的揣測。
命運賜予他的東西少的可憐,但他從未覬覦或嫉妒過別人的生活,只是更加珍惜為數不多的擁有。
買不起新衣服,他就盡可能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干凈。沒有朋友,那就用更多時間去看書。任何缺少的東西,都可以在不同的地方找到平衡。
不管在別人眼里他是怎樣一個孤僻的另類,程葉川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可憐。奔著對未來的希望,他可以在萬丈深淵中走出前程萬里。
耿家的這些富貴,和他沒什么關系。別人的東西就算送到他眼前,不屬于他的,他也不會碰一根毫毛。
他不奢求可以消解耿桓對姐姐的誤解,只是希望耿桓打了他一次,能把心底的氣消除,從此以后不要再起任何爭端,最好把他當成空氣,離他們姐弟倆越遠越好。
“不管你有沒有,我都要很遺憾的告訴你,你的計劃落空了。”加長商務車駛在路面,車內只有耿桓的聲音,打斷了程葉川的沉思。
程葉川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傷,按以往的經驗,自己的身上一定全是大片的淤紫,他只想著怎么才能避開姐姐不被發現,不讓她為自己擔心。
耿桓不等程葉川開口,譏笑地說:,“你知道他們倆現在在哪里嗎?”
“在哪?”晚自習下課已經十點,程葉川想不到姐姐深更半夜會到哪里,瞬間緊張起來。
“耿永德專門以你姐姐的名義,舉辦了一個慈善基金會,專門資助無父無母的孤兒,”耿桓特意強調了無父無母四個字,鼻腔輕哼了一聲,“為了討個女人歡心,也真是不容易。”
程葉川知道耿桓在嘲諷他,內心雖然閃過一陣酸楚,嘴巴卻還是緊緊抿著。
不得不承認,耿永德這位跟他父親差不多大的男人,對待他們姐弟是極好的。耿永德帶給姐姐的保護,是他再怎么努力和懂事也無法做到的。
只要姐姐能夠開心,他愿意忍受任何冷眼與嘲諷。
這樣的日子他一個人挨了很久,耿桓的惡意也只不過是在原本就刺骨的雪上再加一層霜,咬咬牙也就扛過去了。
但耿桓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等他們晚會結束已經是凌晨了,你說你這個樣子回去了他們也看不到,你內心是不是很失望。”
程葉川知道耿桓心里是如何曲解他的,但他不愿意解釋。這副狼狽的模樣,他根本就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不管你怎么想,我不會讓我姐姐擔心,更不會在人背后做小動作。”
這話說出來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聽在耿桓耳朵里卻完全變了味。
他是一個內心極度敏感且缺乏認同感的人。別人的一個無心之舉,都可能激發他無數種被迫害性的匿想,這份從小為了自我保護而形成的扭曲性格,讓他說出口的話總像一把傷人的刀,“你們姐弟倆這人前人后兩張皮的賤樣子,還真是如出一轍。”
“手里想占著別人家的錢,臉上還得掛著自己的面子,”耿桓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如果不是前方還有司機,程葉川絲毫不會懷疑他會直接對著自己再來一巴掌。
別墅里空蕩蕩的,管家和阿姨都住在另一棟小樓層里,偌大的中庭里只站著他們倆。
程葉川怯生生地走在后面,和耿桓保持了很長一段距離。幾乎是等他上了樓梯,才敢蹭進客廳。
耿桓在樓梯間回頭看了他一眼,居高臨下的昵視戳在程葉川身上,瞧得他心里一涼。
程葉川能感覺到耿桓和以往那些欺負過他的人不一樣,他們是拿侮辱他作樂,通過取笑他得到滿足。
但耿桓是一個沒有底線也沒有目的的人,他那種蔑視一切的態度,仿佛世界上沒有能束縛住他的東西。只要他有一點不爽,就可以毫不講理的拉上所有人陪葬。
程葉川沒有想錯,耿桓是真的在思考,要不要讓程葉川站在昨天程葉晚假裝暈倒的位置,以同樣的姿勢,把程葉川結結實實的推下去。
他甚至在思考,從這十幾階樓梯上倒著摔下去,是先磕著腦袋還是崴到脊椎骨,如果摔不到骨折的程度,那還有點可惜。
耿桓想著突然笑了,毫無緣由地對著空氣拍了個巴掌,“這樣不夠好玩,還是算了。”
程葉川臉色慘白,一部分是因為疼痛,另一部分是懼怕耿桓那深不見底的眼神,永遠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出什么。
“今天還是早點睡吧,”耿桓最后看了程葉川一眼,身影徹底消失在樓梯口前,突然幽幽飄出一聲,“明天見。”
更新時間:2025-01-08 08:3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