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認同的點了點頭，“我想大夫人這些天已經領教到了，那些個丫鬟婆子并外頭的小廝，哪有一個是好的。

要不是姑娘睿智，他們糊弄不了，哪里肯安安分分的辦差。

光這些下人就夠大夫人喝一壺的了，何況其他。

這些天有一件算一件，就沒有大夫人辦妥帖了的事，事辦壞了還將責任推到姑娘身上，真是可笑。”

姜盈不以為然道：“大夫人糊涂，但有些時候特別有自知之明，每件事都辦不好沒甚關系，只要自己不做決定，壞了事后就能把自己摘干凈不擔責任。

另外，在大老爺跟前把話說好，由大老爺出面替她擺平便萬事大吉了。”

胡氏貪心不足，但卻是個懶得動腦子費心思，且不愿意擔責任的人。

所以遇事胡氏第一時間不是想什么辦法解決，而是想辦法把問題推給別人做決定。

例如讓小廝給周從儒送信讓他抉擇，例如找舊年賬冊，按賬冊辦，出事了也是賬冊的問題……

如此這才將責任全推到姜盈身上，好讓周從儒出面解決，她好不用再出一分力。

果然她跟寶珠說完話，就有人通報說周從儒叫她去書房一趟。

周從儒是非常典型的讀書人，用姜無疾的話說便是很有正派人的骨氣。

加上長的一表人才很是不俗，考中進士時被不少顯貴瞧中，要招了當女婿。

這等好事旁人求都求不來，周從儒卻以家中已有妻室一一回絕，有如此顯達不忘糟糠的品格，反倒讓不少清流稱贊。

只可惜清流的稱贊并不能帶來什么實質性的好處，具體就表現便是清流覺得周從儒是可造之才，將他外放到了誰都不愿去的西北邊境做了八品縣丞。

西北不僅苦寒還常年戰亂，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便是行伍出身也是忌憚畏懼的很。

偏周從儒連推辭都不曾，怕將長子周縉留在京中無人管教荒廢學業，特地帶了他過去。

正因如此，當年的定北侯兼任西北直隸總督姜無疾才有了結識這對父子的機緣。

姜無疾自己是個大老粗，所以特別敬重讀書人，又聽說了周從儒在京中的事跡，便動了招周縉做女婿的念頭。

除了喜歡讀書人，姜無疾信了虎父子無犬子，同理父親富貴顯達不棄糟糠，兒子定不會差。

誰知竟會是如此結果。

姜無疾若是地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感想。

姜盈到的時候，周從儒正伏案看公文，許是瞧到不好的了，竟橫眉豎眼起來。

見她進來，周從儒立馬換回往日儒雅溫潤模樣。

空氣寂靜的可怕，燭芯爆了兩次，周從儒才終于開口。

“盈丫頭，縉兒娶平妻的事，父親知道你覺得委屈”周從儒停頓片刻微微嘆了口氣，“可太后賜婚，違抗不得。

父親向你保證，即便是平妻，主母只有一個，那便是你。”

原以為周從儒會長篇大論，沒想到出口竟只這一句，卻也不想再管那么多，姜盈直接了當道：

“父親，和離之事，我意已決。

請父親看在這三年我還算盡心盡力的份上，同意我與大爺和離。”

她已打算好給周家一次機會和一些時間，場面上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古代社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級森嚴，即便是與周縉和離，周從儒不同意，也是和離不成的。

“你是怪縉兒負了你？”

“人各有志，世人都覺得男人家三妻四妾算不得什么，而我卻不能接受自己夫君心里頭住著旁的女子”姜盈道。

以為周從儒會拿古今圣賢那一套說服她，甚至已做好了應對策略，沒想到他竟說起了過往。

“縉兒初次見便動了心，他瞧見你小小年紀，就能提槍上馬驅趕敵軍，那樣的英姿颯爽。

哪怕知道你容貌有損，還是卑怯自己文不能提筆安天下，武不能上馬定乾坤?，配不上你這樣出眾的人。

發奮了兩年考中進士，這才敢到你父親面前說話。”

這些話當初姜無疾也跟她說過，甚至猴急的一刻都不愿多等，進士放榜就將她娶進了門。

這才有了姜盈差兩個月才及笄就火速成親的事。

周縉當初是不是真心姜盈不知道，只知道姜無疾死諫活勸的非要她嫁。

說什么女兒家只有嫁人這一條歸宿，與其等到好兒郞都叫旁人挑了去，還不如早下手為強。

如今看來，即便有真心，也只能嘆造化弄人了。

就如周縉所說，年少時的誑語哪能句句都當真，年少時的喜歡亦是如此。

姜盈道：“時過境遷，再辨是非對錯也是無益。”

周從儒無奈的嘆息了聲，語重心長的問，“當真鐵了心要和縉兒和離？”

“當真”姜盈語氣篤定。

“世道艱難，你一個孤女，離了這里，將來又該怎樣呢？”周從儒沉吟片刻忽語氣一轉，“侯爺的事雖過去這些年，但當年答應過侯爺的事不能食言。

你既嫁入我家，我家自當庇護你一世。”

既不能食言又為何要娶一平妻進門。

平妻要娶，又不愿意放了她，這不是魚和熊掌都要嗎？

天下有沒有這等兩全其美的事姜盈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斷不能像個王八似的還窩在這府里受綠帽之辱。

“世事難料，爹爹若還在世，定會遂了我的意。”

意思是姜無疾當初同意和周家結親，條件之一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得納妾。

現在即便姜無疾還在這里，也會讓她和離。

周從儒還真是個老狐貍，不僅沒接她這茬，還表現的尤為無奈。

“如此，你便辜負你爹爹的苦心了”周從儒目光漸漸堅定起來，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你可知當年縉兒為何等不及要娶你過門？”

知道必有她不知道的緣故，姜盈沒吭聲，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當年他著急娶你沒錯，可并非急的連你及笄都等不了”周從儒背過手去抬頭看向窗外的皎月，“倉促辦婚事，其實是你爹爹的意思。”

見她不解，周從儒又問，“你可還記得當年你爹爹之事的經過？”

姜盈當然記得。

姜無疾當年駐守西北十多年，常憑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將朝廷下派的巡撫置之不理。

更時常為了百姓與各府衙作對，底下官員痛覺被擋了仕途財路。

朝中也有幾個瞧不上姜無疾粗鄙猖狂且不受拉攏的，幾廂聯合之下彈劾他貪污受賄、犯上違逆等多項罪名。

只是他不僅軍功卓著，且對皇帝及整個京城都有救命之恩。

即便是罪行累累，為穩住輿情皇帝只能讓他革職回京查辦。

回京后姜無疾都同她說好了， 不再管邊疆之事，在京里和她過幾年太平日子。

沒想到她成婚不久，姜無疾就抗旨跑回了西北邊疆，更是擅自將三十萬大軍帶出了關。

誰知一出關就被北狄三大部落的二十萬騎兵給圍了，廝殺不過以致全軍覆沒。

皇帝大怒治了他謀逆大罪，褫奪爵位還抄沒了侯府。

更新時間：2025-01-07 09:39:16